震慑西北数十年,从地狱血海里历练出来的杨家军精锐,仅面对一人却死伤数十人,还被那人劫走手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这是无法想象的耻辱。
紊乱的呼吸在雪林里吐出一团团白雾,干净的积雪被拖出来凌乱的痕迹,坑坑洼洼的雪里有一条延伸的血迹。
「你自己走!」
我这个没受伤的人反而被阿九半拖半拽地在雪林里走。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皮肉伤,最严重是腹部的伤口,每次走动都涌出一股血,黑衣都被浸透。
这样的伤他也从没有喊过一声,一路上都是沉默,现在力竭无法使用轻功,只能和我在雪地里步行。
我回头,看见身后的雪,发狠地往回抽自己的手,「你自己走。」
我这点力气都拉得他停顿了一下,他抿着唇继续拽着我。
行宫外是一片山林,我从小都没走过这么多路,还是在没过膝盖的大雪里。
走到最后我已经没有感觉了,几乎是被阿九拖着走,双腿麻木,我在想还不如死了算了,头挂在城墙上。
总比现在我被人找到的时候是具冻得狼狈不堪的尸体。
「我不想……活了。」
反正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死活。
模糊的视线只看见一身黑衣的阿九走在我前面,一句话我断成了两半才吐出来。
「不行。」
我放松了所有力气倒在雪里,阿九艰难地把我抱起来,继续往前。
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能有这种执念,可怕得不像人,谁都无法阻挡他在这个雪原里穿行。
「谁派你来的。」
谁能让他这么忠心耿耿,父皇、母妃,还是三皇兄?
「我自己要来。」
一个暗卫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思想了,我想说话,结果连呼吸都困难。
低沉的声音在雪林里被埋在落雪之下。
「你不能死。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我不想你死。」
我没有死成,再睁眼是简陋的篷布。
这里是父皇率领心腹驻军的军营,驻扎在行宫外三百里。
备受瞩目的李小将军也在,一瞬间我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召回李小将军,早已准备好的驻地,一场请君入瓮。
我是被外出查探情况的李小将军捡回来的,没人提到阿九,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他是不能见光的皇室暗卫。
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活着跑到这里来,我的死是他们的预期,活着倒是意外。
没有人期待我活下来。
耳畔忽然响起昏睡前那句轻语:「我不想你死。」
阿九不见了,我无论对着身后的阴影喊多少次都不会出现。
违背了命令去救一个被抛弃的棋子,打乱了他们的棋局,这个后果一个小小的暗卫承担不了。
我在军营里闭门不出,越发安静地养伤。
第二年的上元节,圣驾回宫。
打着「清君侧,斩妖妃」旗号擅自领兵回京的皇后哥哥被判了谋逆,斩立决。
这个男人斩首那天,不肯下跪,对着皇宫所在的位置破口大骂。
「妖妃蛊惑圣心,挑拨太子与圣上父子之情,罪该万死,圣上被奸人蒙蔽!」
刽子手斩下他的头时,他依旧保持着怒目而视的样子。
第二日朝堂之上,圣上落泪,痛斥太子罔顾人伦,竟与杨家军一同围行宫,觊觎圣驾。
痛心疾首地回忆太子才五岁就带在身边一同上朝。
「太子仁爱,却优柔寡断,毫无决断,杨家居心叵测,撺掇太子行大逆不道之事,破坏天家之情!狼子野心!罪不容赦!」
满朝文武纷纷下跪,头抵地面,噤若寒蝉。
圣上接过大太监呈上的锦帕,擦了满脸泪水,沉重的字回荡在金銮殿之上。
「朕感念父子之情,不忍杀子,废太子,囚于别苑,望其静心悔过。」
太子被废,囚于皇宫外别苑,羽林卫亲自看守,无人可见。
杨老将军伤情复发去世,杨家下狱,成年男子一律斩首。
与杨家来往密切者都被带走,下落不明。
一场腥风血雨以三个月后三皇子封为太子而落下帷幕。
皇后病重,由贵妃暂代皇后之责,凤印被送到了锦云宫,贵妃一时间风头无两。
暑气腾腾的夏日我坐在宫门前看空荡荡的秋千,自从行宫回来我越发安静。
她们都说五公主是在那件事情中被吓傻了。
我不曾理会他们。
只是觉得这个宫里忽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太子、阿九,他们都没有了,我孤零零地被困在这里。
夜晚的声声雷鸣,第二天终于暴雨砸下,冲散了这个夏日的暑气,倾盆大雨打得人抬不起头。
我双腿疼得痛不欲生,自从雪林里回来我就落下了病根,不能受寒,受寒腿就会疼得无法走路。
我的宫门被人拍响,说砸更贴切,那个声音急切又凶狠,生怕轻了里面的人听不见。
我突然心跳得很快,从台阶上冲出去,后面宫女诶诶诶地叫着,撑着伞来追我。
费劲地推开大门,往日端庄严厉的大姑姑全身湿透,发髻凌乱,她跪在门外朝我磕头。
她的额头一下下地砸在地面上,血水和雨水一起溅起。
「求五公主传太医!救救皇后!
「救救皇后啊!」
锦云宫里,我不卑不亢地对着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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