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出嫁后只有一个女儿的德妃立刻求着父皇给二公主赐婚,定下了京城里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
宫里半年内嫁了两位公主,往后的三公主年龄差得大,还要过两三年。
「二皇姐生性文静,很适合她。」我撑着下巴,膝上放着绣好的帕子。
「轮到我的时候,父皇会给我指什么人呢?」
「不知道。」
阿九还是那么诚实。
这一年的上元节太子应该没办法带我出宫了,人人都能感觉到父皇对太子的态度疏离。
我在宫里偷偷摸摸想要做个花灯,盖在被子里摸索着动手,突然我头顶的被子被扯开,阿九负剑站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干嘛?」
「上元节。」
我才知道阿九已经成为了在这个皇宫里带着个人都来去自如的人。
原来阿九还记得去年我随口的一句话,其实我自己都忘了,只记得去年走马观花看了京城繁华,还有城里人真多。
今年的上元节跟去年记忆里相比没什么区别,偶尔还能在街上摇头晃脑的说书人嘴里听到我的传说——抢花灯的女土匪。
女土匪不抢花灯了,老老实实地掏钱买了个兔子灯提在手上,顺便给旁边的冷面人也买了个粉粉嫩嫩的兔子灯。
阿九对我的命令都是听从,他冷漠提灯走在我旁边,那股气势还以为他提的是刀,这副怪异的模样惹了不少人掩嘴而笑。
「阿九,他们都在笑你。」我坏心眼地戏弄他,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无趣。
阿九和我提灯并肩顺着人流而行,他们都向着西城门汇聚,那里是宫里要放烟火的地方。
走到一半阿九突然停下来,他看着一个摊子,摊子的老伯没被这个冷面黑衣人吓到,还笑吟吟地说:「你们两位又来了,去年你还抢小姑娘的汤圆吃。」
老伯记性真好,今年买两碗。
热腾腾白雾漫起,我努力吹着第一颗汤圆的时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人群兴奋起来。
天边出现了第一朵艳丽的牡丹烟花,五彩斑斓的光落在阿九如墨的黑发上。
「阿九,我们快赶不上烟花了!」
热闹的京城两侧房屋屋檐上,黑衣人端着两碗汤圆飞檐走壁,身后还负着一个少女。
我和阿九坐在城楼上,双腿悬空,伸手似乎就能抓住烟花。
可现在我没手,我们两个端着碗在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吃汤圆。
赶在后半夜溜回了锦云宫,才进去就看见三皇兄站在我寝殿前,我与三皇兄从小到大私下的相处并不多,我尊敬兄长,他爱护幼妹,仅此而已。
我有些怕他是来对我兴师问罪的,让阿九带着我翻墙回去,钻到被子里假睡,打发宫女出去说我已经睡下了。
宫人说三皇兄回去了,我松了口气。
「三殿下让奴婢把东西给公主。」
我挥挥手,「明日再说,我累了。」
年中的时候总是坐在凤座上,面容隐在阴影里的皇后第一次夸了我,说我刺绣是她见过最好的,如今连大姑姑都比不了了。
我回去后翻来覆去想这句话有什么意味,最后呕心沥血熬了半个月绣了个荷包。
荷包上有只凤凰,我特意向大姑姑讨教,又去要了江南进贡的线,绣出来的凤凰流光溢彩,在不同光线下或展翅,或敛羽。
皇后举着对光看了一会,随手放在宫人手中的托盘里,问,「是否还绣有其他的。」
「回皇后娘娘,没有了。」
「知道了,退下吧。」
皇后娘娘的这句话又让我回去想了许久,是不满意,还是觉得绣得慢。
这样想起来,是不是应该绣个东西给太子,过了几天我绣了个猪头扇坠送给太子,东宫那边送了一道神仙肘子来,我跟阿九分了吃了,好吃。
皇后娘娘说我翻过年就十七了,而且刺绣学有所成,往日不必去凤仪宫。
口谕传来的时候我有些空落落的,我不能从太子那里混吃的了。
突然闲下来,无聊的我开始折腾阿九,我在他戴的黑色斗篷上绣了一朵又一朵的银边红云,这样他在黑暗中也可以闪闪发亮。
在我绣第十七朵的时候,宫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我说,今日早朝皇上震怒,呵斥太子优柔寡断,无故施恩,收买人心,有不臣之心。
面对雷霆之怒的皇上,太子只是平静地在大殿之上一下下地叩首。
「父皇息怒。」
金銮殿上究竟如何在场的人都三缄其口,宫人口里流传的也是只言片语。
但只听那几句我就遍体生寒,帝王之怒,太子可承担得起?
东宫又一次被封,这次连我也不敢溜过去,因为母妃来警告我,太子现在就是个火坑,谁靠过去都会尸骨无存。
皇上越发长时间地逗留在锦云宫,享受了曾经太子太子待遇的是三皇兄,随行父皇出入议政。
他们说,太子刚出生得盛宠,从小就养在皇上身边,现在三皇兄的势头像极了那个时候。
这些话我不敢多听,只是安安静静的,按照母妃的吩咐给父皇送上绣的小玩意儿。
其中以一扇九龙屏风最为惊艳,得了父皇「掌上明珠」四个字。
快到年末的时候,像是消失了的太子解除禁足,因为皇后病倒了。
太医们说是气候变换,皇后凤体支撑不住,没人敢说皇后是郁结于心,忧思过重。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当起了瞎子、聋子。
皇上去看望皇后被拒之门外,皇上怒而离去。
东宫传出太子在皇后病重之际,在宫内饮酒作乐。
朝野之上开始出现一个声音,太子失德,耽于玩乐,皇上极为不满,意废太子。
往年过年和上元节这种重要节日,父皇都要与皇后一起,帝后主持宫宴祭祀大典。
今年父皇以皇后凤体不适,甚为担忧,不忍皇后劳累为由取消了帝后祭祀,全程只有天子出面,但是宫宴上陪同的是贵妃与三皇兄,我落座在三皇兄身侧,太子远远地被安排在下首。
宫宴之前太子悠然地自斟自酌,他身边像是有堵看不见的墙,把热闹隔绝在外,无人敢靠近,他毫不在意,反而乐得轻松。
这样的心态落在父皇眼里,便是太子不满。
宫宴结束,回到锦云宫,我在廊下捏雪球,听见店内茶盏被摔碎的响动。
「逆子!他是觉得朕让他当这太子委屈他了吗!朕如了他的愿!」
我的手指被雪团冻得僵硬,不敢发出声响悄悄离开。
今年的上元节很热闹,我坐在天子下首,万众瞩目的位置,烟火盛放,觥筹交错。
我低声呢喃,「还是去年我们在城墙上看的好看。」
晚上,我床边放着个发着微光的兔子灯。
「阿九,来年我们再好好过一次。」
开春的时候皇后好了,她偶尔会去御花园散步,太子也会陪同,我悄悄地跟着去看了一次,被太子发现,招招手让我过去。
皇后披着厚重的大氅,没什么表情。
「刚好是放纸鸢的季节,这次不会再落了。」
太子乐呵呵地让宫人去找纸鸢,没有一点阴郁的样子,我只好从善如流地陪着他玩。
春天风大,两只纸鸢被风拉扯着上天,很快就变成了两个点,我拽得有点费劲,风中回头,看见皇后坐在八角亭里,面容憔悴,出神地看着两只不受控制被拉扯上天的纸鸢。
「啊,小五的线断了。」
我被太子拉回注意力,手上的线一轻,两只纸鸢消失了一个。
太子把他的线也扯断了,摸摸我的头,「没事,大哥的纸鸢去陪你。」
「我不是小孩子。」我推开太子的手,气鼓鼓地跟他好好探讨一下我的年纪。
两个人跟小孩子吵架一样斗嘴。
「我马上就可以嫁人了。」
「整天把嫁人挂在嘴边,你想嫁给谁?」太子笑吟吟地把手放下下巴,故作沉思,「我朝的青年才俊,有谁配得上掌上明珠呢,让孤想想。」
我羞得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回嘴,恶狠狠地踩了太子一脚,太子抽着冷气没有形象地单脚跳了两下,「你这蹄子是牛吗?踩得这么疼。」
皇后咳嗽了几声,她脸色比刚来的时候多了几分温暖,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气,她说风大要回去了。
那是腥风血雨前最后的风平浪静。
我在午后摘花回去,廊下听见了父皇和母妃的私语。
「太子妇人之仁,难当大任,非帝王之材。」
「朕欲废太子,另择贤者。」
十月,杨老将军在西北战场失利,身受重伤,杨家军颓败之际,军中年少武将危急时刻挑起大梁,用兵如神,将来犯外族驱出百里之外。
那位少年武将得天子夸赞,他进京领赏时我看了一眼,我见过他,三皇兄的伴读,母妃母家李氏旁支一个不起眼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