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指尖一颤,许久才能说出话,等拾些柴生个火就暖和了。
男人仰着脸,艰难地抬手,指尖勉强勾住她一点衣襟,殿下……你不要走。
姜敏不答。
你不要留我一个人。男人道,你不要走。
姜敏仍不言语。
男人等不来她的回答,用力眨一下眼,结冰了……都结冰了,我好冷……我好冷啊……
姜敏回头看见徐萃,拿熏笼来。
西暖阁入春时已经停了地龙,因为病人在这里又特意烧起来,已是极暖,再烧个熏笼——徐萃也不敢说话,应一声是便放下东西出去提熏笼。
这么片刻工夫,男人已经抖得筛糠一样,口里不住地说些听不懂的胡话。姜敏用棉被将他裹着,男人只一点眉眼露在外头,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姜敏斥道,怎么才来
徐萃不敢说话,放下熏笼,净了手,又把酒注子里烫的酒壶提过来。姜敏提壶倾些在口中,试过滋味,又还给徐萃。自己扣住男人下颔,喂他。
是。徐萃屏住呼吸,握住瓷壶提手,稍稍倾斜,滚热的酒液涌出来,落入男人口中。男人仓皇吞咽,烈酒火蛇一样漫过唇齿,心腹处立时燃起一团烈焰,驱走刻骨的寒意。男人生生一个激灵,如同久旱甘霖,乱七八糟地叫起来,有火了……再……再添些柴……
徐萃紧张地看皇帝。姜敏点头。徐萃再喂,姜敏感觉怀中人哆嗦得好些,便摇头制止。男人没了热酒又闹起来,再添些柴……别走——
姜敏抬手掩在男人口上,制止他的胡言乱语。男人只挣扎了几下便如飘絮一样坠下,抵在她肩上。他饮过药酒,暖阁里又热得七月流火一样,便不怎么喊冷,喃喃地说一时胡话,熬一时终于头颅沉倒,昏死在姜敏怀里。
姜敏目光落在男人烧得飞红的面上,命孙勿回京。
是,已经打发人去了。
姜敏将男人移回枕上,太医院是谁来看的脉
是沈副院。徐萃道,也是好国手,开的药方子只服下一剂就醒转——谁知醒转闹起来。
沈矩不知道虞暨旧疾——姜敏说着又皱眉,孙勿不是说半年之期必定见效,怎的如今还这样
徐萃一句这才三月生生忍下,这一阵其实犯病不算多——必是昨日山匪袭城受了惊吓。陛下放心,孙大人乃当今第一国手,必定能成的。又道,虞府里就那几个老奴,看顾病人不能仔细,奴婢打发人去虞府招呼——陛下留虞大人养病吧。
姜敏许久道,犯病成这样……这样没个十天半月醒不了,你留在这。
是。徐萃又问,鸣台那边——奴婢打发人去同赵尚书告个病——
不用。姜敏站起来往外走,以后也不用去了,吏部的差事另换人做吧。
那虞大人去——徐萃没等来后续的任命,茫然道,陛下竟要罢虞大人官职吗
皇帝早走得没影了。
徐萃留在西暖阁,看着虞青臣辗转卧榻,苦苦挣扎着熬过三日,第四日天近明时终于醒了。
其时徐萃旁边守夜,听见声响走来,便见虞大人黑琛琛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凝视自己,欢喜道,大人可算是醒了,喝口热茶润润——
……殿下。
徐萃倒茶的手停住。
男人厌倦地移开视线,只顾大叫,殿下。
徐萃一颗心急跳,虞大人,是我,奴婢徐萃。
男人跟没听见一样,不住地呼唤,殿下——
徐萃不敢耽搁,夺门而出直奔内殿。正是迟明时分,只有东天尽处隐约泛出一抹亮色。内殿守夜内侍迎面阻住,举刀喝斥,止步!看清徐萃又忙收刀,姑姑怎么这时候过来
急事求见陛下。
等天明。内侍道,陛下尚未起身。
徐萃懒怠同他解释,一把搡开他往便里闯。内侍退一步又阻住,陛下未起,姑姑不可无礼!
赶紧让——耽误工夫闹出事来,你有几个脑袋徐萃气得顿足。正待声辩,帷幕内皇帝的声音道,外面闹什么
徐萃便叫,陛下——
帷幕从内掀开,皇帝散着头发,披着件中单坐在榻边,你怎么来了
陛下往西暖阁看看。
姜敏整理衣衫的手顿住,站起来往外走,刚走到殿门口站住——便见旁侧西暖阁灯火通明,两名内侍堵在门口,张臂阻拦里头只有一身薄薄中单的虞青臣。
男人出不来,便抻着颈子,尖利地叫,殿下——殿下——
西暖阁内侍看见皇帝在殿门处,抬手就去捂男人的嘴,还不收声男人发不出声音,疯狂摇头,拼死叫喊,却只发出些稀碎的音节。
姜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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