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阿父一生修史,我受其影响,极爱收录民间故事。

    读书时,旁人在思索自己诗里哪个字用得不够好,我却在想,码头那些纤夫传来的西乡趣事,明日一定要去记下来。

    我知道陆惊月的诗好,却无法如沈一顾一般,逐字逐句分析它们精妙在哪里。

    沈一顾与我论诗,我只会顺着他的话夸,说不出别的什么。

    不多时,他便败兴地叹了口气:「罢了,你懂什么。」

    他扭过头不再理我,神色沉郁。

    我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下马车后,他珍而重之地,将那盏灯带走了。

    我问他:「一顾,这灯笼可以送给我吗?」

    他皱皱眉,说:「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那一瞬,我便意识到,有很多东西正在离我而去。

    无论是灯,还是沈一顾。

    回去以后,我整夜辗转难眠,想起沈一顾看陆惊月的眼神,心中酸涩。

    却又怕是自己疑心太重,误会了他,只能满腹委屈地将心事藏起。

    只盼陆惊月隐匿于人海,不要再出现,我与沈一顾的生活恢复如前。

    第二天,我背着阿母给我烤得热热的米饼,去找沈一顾。

    我与他早约定好,十六这日,要一起去登苍梧山,看雪山云海。

    沈家大门打开,看门老伯却告诉我,沈一顾一早便出门去了。

    我急问:「去哪里了?」

    我与他年年都要去苍梧山,他从未忘记过,怎今年就不记得了?

    老伯摸头想想,道:「不知道,不过,他出门时,神色匆匆,还提着昨夜带回来的灯笼,似乎要去寻什么人。」

    此话一出,我就都明白了。

    我折身离开,浑身发凉,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包裹中的米饼在严寒中渐渐发硬。

    他去找陆惊月了,他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寒风猎猎,我发着抖,看向城外隐在蒙蒙雾气中的苍梧山,赌气地朝它走了过去。

    他不来便不来,我自己去。

    我背着一小袋米饼,冒着寒风,独自爬山。

    在摔了不知道多少跤以后,我终于,灰头土脸地登上了山顶。

    苍梧山上,白雪皑皑,山下云海翻腾,犹如仙境。

    可还没来得及惊叹,便听见了陆惊月的声音。

    「真的美如仙境,你果然没骗我!」

    我讷讷望去,红衣如霞,她身旁含笑看着他的俊美公子,不是沈一顾是谁?

    他们相谈甚欢,我的心却揪得发疼。

    我迈着如灌了铅的步子走近他,忍着屈辱与委屈,唤道:「沈一顾?」

    长身玉立的公子身形一僵,迟疑地转过头来。

    瞧见我的那一瞬,有惊讶,有茫然,却独独没有愧疚和心疼。

    「思弗,你怎么来了?」

    我忍住泪,笑问他:「不是约好一起来的吗?你怎么不叫我?」

    他一怔,面色有些不自然。

    「我忘了。」

    忘了?究竟是忘了,还是觉得根本不重要?

    陆惊月看向我,问道:「她是谁?」

    我想说,我是沈一顾的未婚妻,可还没说出口,便被沈一顾抢了话。

    「她是我邻人家的女儿,我们幼时常在一起玩。」

    只是邻人,你别多想。

    他就差这么说了。

    我不染尘埃的爱意,在这一刻被他捏得稀碎。

    我嘲讽地笑笑,问他:「我只是邻人,那她是谁?你的相好?」

    沈一顾脸色一沉:「我们以诗会友,光明正大,霍思弗,你说话不要太难听。」

    难听?我还没说什么呢,他便急了。

    陆惊月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白了我一眼,道:「什么雌竞女,晦气,我要回家了。」

    苍梧山上起了风,大雾席卷而来,苍梧山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霍思弗,你太过分了。」

    沈一顾看了看我,急忙追上陆惊月。

    我木然看着他们走远,带着一身的污泥和伤,才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膝盖磕破的地方,鲜血已经浸透,白裙已被染红了。

    不痛,真的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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