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他也没有为难毕之安。
这人就这个破性子,又不是第一天了。
若非如此,还坐不稳顺天府呢。
“先这么办吧,”皇上道,“你让狄察妻子回忆下书生面相,画个画像出来。”
毕之安道:“是,臣再让她仔细想想狄察以前还说过些什么,也许会有新的证据。”
皇上颔首,示意他先退出去。
毕之安自然不留着,麻溜地就退了。
皇上这才看向赵太保。
赵太保呈了一折子:“上头是初拟的杏榜名册。”
皇上扫了一眼,在其中看到几个眼熟的名字。
赵太保道:“依着答卷状况,从高到低而列,午后刚刚整理出来,原是明日禀报,只是……不说其他关系,沈家及其姻亲,此次供有四人上榜。”
身份最突出的,是沈烨的孙儿沈鸣,那是沈家嫡出了。
沈鸣考中,这是皇上意料之中的事儿。
沈家家大业大,子弟再是走下坡,那也是跟沈临、沈沣相比,他们自家说的无人挑大梁,那也是因为唐云翳一个外姓太过出众,可毕竟人多,底子厚,苦读多年供出几个能考功名的,真不是多难的事儿。
皇上与沈家之间,亦有平衡,一科出不了一个沈家人,那也不可能。
沈鸣这样不缺才学的,考中了,不稀奇。
至于将来能在官场上走多远,给沈家提供多少回馈,全看十几二十年后,皇上和沈家的拉锯到底能到哪一步。
“这四人,还留不留?”赵太保问得十分直接。
皇上抿了抿唇。
平心而论,他不想留。
眼下有机会给沈家来个狠的,这些人便是提名杏榜,最终也就是个名字,随着沈家的倒下而倒下。
不如空出来,换上另四个。
科举选的是人才,以后要用的,而不是选出来摆样子。
可赵太保有此问……
皇上道:“太保想留下?”
赵太保神色凝重,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霍以骁。
霍以骁会意了。
三公,为天子师。
赵太保要对皇上说点“重话”。
先生训学生,天经地义,但先生想给学生留些面子,不想当着学生的儿子训。
他在这儿,赵太保不敢训。
霍以骁乐了,眉宇一扬,站了起来。
他规规矩矩地告退,视线从那份折子上扫过,他眼睛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名字。
当然,也是那人争气,考得不错,名列前茅。
“霍以暄”三个字,工整无比,列在上头。
吴公公送霍以骁出去。
夜风有些大,吹得霍以骁衣摆摇晃,他大步往前走。
他想起了霍以暄的小时候。
那时,还是真正的“暄仔”,连书案都够不上,但他已经开蒙念书了,整天摇头晃脑。
读书很苦,暄仔会叫苦,叫苦的话术层出不穷,各种惨淡,惹得霍大夫人眼睛通红,可他叫完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回去,捧起了书。
一晃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