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现在才发现已经迟了
充之,盈之。
如被吹起的羊皮筋,在狭隘潮湿的空间内不断壮大。
一往无前,穷究深探。
香雾萦绕直冲鼻腔,几l许飘渺在姜芙眼前,时而像云团,她一双眼珠子下浮动,竟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飘。
一双无处安放的手因害怕而紧紧攥住拳头,一只被他宽大的手掌包住。
此事迟来,不是在他们彼时新婚的洞房内,不是在他伤后的某一天,而是在两年后的夏末,不是因情,而是因怒。
一切都不是好时机。
她与崔枕安的一切都不曾贴过好时机。
因未知而无限扩大的恐惧夹带着隐痛传来。
蝴蝶正在缩翅,她一歪头,看见自己不停晃动的脚趾。
似有水珠甩在脸上,和她的残泪混到一起,打湿她的发际。
崔枕安的汗水打满他的侧脸,贴在姜芙脸上,一片温热。
呼出的热气灼人,直往人耳朵里钻,他单手捧着姜芙的脸,一声深一声浅含糊着说道:“恨我的人多,既我左右不了,便不必顾。”
仇人二千奈他何。
他崔枕安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既是姜芙先动心,那便是命中注定。
凭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姜芙,别忘了我说的话……”又是吐出一道长气,笃定且不容分辩,“你只能爱我。”
劲腰加力二分,突如其来,使得姜芙不得已从鼻呛挤出一声。
崔枕安瞳孔微缩,越发深重。
“崔枕安……你混蛋……”姜芙紧闭双目,鼻头微红,涕泪交在一起,指甲用力掐在他的脖子上。
“现在才发现已经迟了……”怕她又说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崔枕安不管不顾,再次以唇覆上。
……
崔枕安没有旁人所想的弱不禁风,姜芙觉得自己似烙铁上的一张煎饼,翻来覆去烤灼。
他入殿时还不到辰时,终肯放过姜芙后,已经过了巳时。
窗榻上的隔褥是天青色,如今水气近乎布满,氲成了水蓝色,只有沿角勉强看出原本的颜色。
殿内不开门窗,尤其闷热,崔枕安鼻尖儿滴落的汗珠子在阳光的照下透出一道道影。
姜芙微微偏过头,崔枕安垂眸在她额上印上轻轻一吻。
闭着眼不去管他,他退离后,将人自窗榻上抱起送往内室。
不同于窗榻下被气凝的闷热,内室较比凉爽,他将人放在榻中,又扯过锦被给姜芙搭上,这才随意拾了自己的长袍穿好。
殿内有萦素的长帐遮挡,女婢来送水时,里面春光自是一眼不敢窥看。
软帕过水,染了满手温湿,崔枕安轻步过来坐下,稍掀锦被,细细将她身上清理干净。
颇为认命的闭了眼,始终不肯睁开。
这厮是个体
面人,
尤爱整洁,
身不存汗,衣不染尘。他手下轻柔温帕擦几l下便重新洗过,细致、缓和。
换了一盆干净水,最后擦脸,这会她脸上的红意未消,唇周有一圈若隐若现的咬痕,崔枕安伸手抚了她光洁的额头,似忽然想到什么,“记得从前我伤重时,你也是这样给我擦脸,还会小心避着我的伤处。”
彼时他猜忌,堤防,时常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记得她无论做什么事都极有耐心,不紧不忙,面上总是挂着和暖的笑,而今才懂,她为何落入了崔枕安都视为深渊的境地仍能安然自处。
“回来吧,”温帕滑过她的耳垂,崔枕安气急一过,便不想再与她为难,“我能给你的不光是太子妃的位置,还有这世上的一切。”
仍旧不发一言,姜芙原本平躺,怒一翻身,扯起锦被将自己整个人蒙住。
心知肚明,即便是这世上的一切,却是将钟元排除在外。
握着帕子的手顿于空,而后随手丢回盆中,溅起一层水花。
待将自己也收拾干净,崔枕安未离开端云殿,而是重回榻边,那小小的一团仍缩在被子里不肯露头,仿似一直没动过。
他伸手掀开一角,里面的人没动静,试探着将锦被掀得更大些,这才发现,姜芙竟不知何时弓着身睡着了。
昨夜闹过一场,崔枕安没睡好,姜芙更没睡好。
今日折腾了这一圈,她小小的身子骨经受不住。
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突然入了眼,在她背上脊骨一侧,时间长久,疤虽淡了却仍有痕迹,打眼一瞧似胎记。
当年她傻傻的不顾掉落的瓦砾只顾护着崔枕安的头。
那场面他永远记得,而今再瞧,倍感唏嘘,指尖儿轻轻抚过那道疤,终是心头一软,崔枕安长臂一伸将人自被子里捞回到自己怀中,闷了这一场,才擦净的脸又出了一层汗,泪珠子挂在眼角。
轻抚她额,顺势朝下看去,身上满布先前做恶的痕迹,属于他的痕迹。
姜芙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就应留在他的身边,享尽人间荣华,受万人叩拜,无人再能欺负她,无人再能!
睡梦中觉着有人在掰弄自己手指头,姜芙眼皮沉的似灌铅,稍稍张开一条缝隙,崔枕安那张惹人厌的脸近在眼前,自己的头正枕在他手臂上。
忙又将眼闭上。
仅这一瞬,恰好被他捕捉到,指腹捏着她纤柔的指尖儿,喉结微动,声音响在姜芙的发顶,“听说你那位叫沈瑛的表姐曾在冬日里推你入水是吗?她还借机打过你一巴掌?”
这种事儿姜芙从未同他讲过,她在沈府时受的气不止于此,相较于沈珊的阴损,沈瑛是尤其难缠的人,自己没少在她身上吃苦头。
未出嫁前,这种破事儿不晓得有多少,两姐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变着花样儿的欺负她。若是当真一一记录下,怕是一整本册子也说不完。
那时寄人篱下,全无可依靠的人,除了装傻充愣和忍耐别无他法。
这种事儿她的确是未同崔枕安讲过,
觉着不光采,
怕他看不起。
后来细碎的时光里同钟元交了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他都清楚。
现在倒好,脱了狼窝又入虎穴。
姜芙自认此生不曾做过恶事,不晓为何总是这般寸步难行,于心哀叹,想到自己的处境很是酸楚,此刻在姜芙眼中,崔枕安是比她们还要恶劣的人,那些人好歹能想法子避开,可他却不能。
“我不要当太子妃。”乍一开口,原本绵柔的嗓音有些嘶哑。
这话她是瘪着嘴说的,随时都要哭出声来。
若是当了这个太子妃,便说明要与崔枕安生世绑在一处,连死了都要葬在一起,她不愿。
钟元若活着,她便活,钟元若死了,她就送他回到父母身边,若被这个太子妃的名头绊住,她此生当真便再无翻身之地了。
所谓荣华与自由,她选后者。
这话崔枕安自是不愿听的,手臂收紧,将抚着她的后脑按到自己怀中,闭了眼,“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由不得你。”
“昨夜我一夜未睡,倦了,这几l日手里的事多,太过纷忙,我只睡一会儿便走。”
夏末至,院中树叶星点几l片始变黄,偶一阵风吹起便摇摇下落,砸在窗棱上发出细响一声。
这一觉也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
怀里的人也彻底安宁下来,惺忪的眼盯了她睡颜良久,终狠下心自她枕下抽了手臂起身。
这会儿将夕的光线照入殿中颇为刺眼,他伸手拉了帐上银钩,将影纱帐放下遮阳,云靴踏在青砖地上离开的时候,姜芙忽睁开眼。
扯了衣袍披在衣衫上,匆匆下地,光脚踏在砖石上发出轻啪响动,几l净的砖石上映出她轻盈的倒影。
先前那支群青发簪仍躺在妆台上,她迅速拿在手里小跑回榻上,将纱帐复而拉好,发簪上所雕嵌的玉兰朝后一掰便弯曲开来,簪身空管处别有洞天,里面躺了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钟元亲设这发簪原本也是为了出行戴针方便,合着万一救人行医用得上。此计深得姜芙之心,只是一直没机会用。
取了其中一根,拔开固于针尖处的针帽,姜芙撩开衣衫往自己脐下之左挪动二寸,此处有处穴位可以避孕,凭着在手抄本上学到的,她狠心一针下去,银针正入穴正位不觉着疼,她松了口气。
指尖儿在针身微转几l下,稍停半刻后才将针取出,披散的长发此刻搭在肩上,遮了她小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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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喘两口气,复而躺下,一闭上眼皆是今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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