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芙蓉堂 (1/2)
已过午时，日光透过树枝在高墙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一只敦实的狸猫沿着紫腴院的屋檐青瓦慢悠悠走着，倏然那枝叶随着风摇晃，墙壁上树影忽上忽下引得那狸猫去抓，不料它没扑上虚幻的影子，倒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跌到花窗下。
扑通一声引得候在门外的司嬷嬷侧目看去，也惊扰了屋内母子间的谈话，司嬷嬷好心抱起那只狸猫想看看伤势，那猫却是蹬着腿从她怀里溜走了，只好朝屋内人哂笑道：“老夫人，无甚大碍，是只贪玩的猫摔了。”
屋内的两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刚刚的对话里。
只是宗庆熙跪在地板上依旧没弄清楚宗老的意思，他实在是困惑不已言：“母亲您可别冤了我，这些年我在官场是谨小慎微，什么人情都做足了，还欠了哪家人的情分？”
宗老夫人毫不客气对自己二儿子头上狠狠敲了的一下说：“你是糊涂啊，对着外边的人跟个奴才般服侍着，可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成就，温氏和她娘家没少暗中帮助，你如今却是宠妾灭妻，逼得自己妻子没法待在家中，竟由着那丁氏在家中胡闹，你可知后院事务半分？你给丁氏主持中馈，那不就等同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宗庆熙此刻是又痛又委屈地朝着宗老解释：“母亲，扪心自问我这些年何曾苛待过温氏，儿子是有苦说不出，您是不知温氏的性子甚是冷淡，说句不好听的，温氏本就不愿当我的正头娘子，她要去山寺住多久，儿子实在是管不着。”
不但管不着，他的长女宗柳晗还要粘着温氏一同上山祈福去。
宗庆熙也是纳了闷，那香云寺是有谁在，还是有什么金疙瘩银疙瘩的。他刚开始也对温氏主动示好，但温氏依旧待他不冷不热，男人无非要点面子，见着自己都拉下脸还被人冷待便索性再也不管温氏了。
哪个做夫君的受得了自己娘子长时间不呆在府上，再加上丁姨娘性情温柔亲切，他自然更宠爱妾室多一点。
“但这会不同，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请温氏回府。”
宗老说完觉着口渴，便端起碳炉上青瓷茶盏抿了口茶汤。宗庆熙跪着地上听出母亲不容置疑的意思，唯有耸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用不着摆出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我做你娘亲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为你谋划着，倘若你才刚升迁就被人在殿前参一本宠妾灭妻，你可敢想后果吗？”
这话激得地上的宗庆熙打了个冷颤，宗老还继续言：“我知道你多少都怪我，当年你的发妻何氏刚生完晗姐儿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你还没从何氏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我便逼着你娶了温氏做续弦，温氏不擅长讨你欢心，可她绝对是个合格的主母，你当是念在她把晗姐儿当成亲生女儿来养大的份上，也该对温氏心存感激。”
“儿子怎敢怪母亲，母亲日夜辛劳都是为了我们宗家，儿子定然把温氏请回来。”宗庆熙这才下了决心说。
宗老费了一番软硬兼施的功夫，宗庆熙才心甘情愿照办。
宗庆熙那头辞了宗老走出紫腴院没多久，他便留意到旁的院子有好几个小厮在给门上挂上新的牌匾。
他抬眼瞧着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
——芙蓉堂。
宗庆熙这会倒是记起了小女儿黛姐儿已被宗老养在膝下，想必这新牌匾是为了她准备的。他边猜想边闻到了芙蓉堂里飘出奇异的药香，不知不觉便踏入那道垂花门，小厮们见到是自家主君纷纷规矩行礼。
原是一位穿翡翠色衣裙的妇人在院里烧些药草。
火势甚猛，那妇人还要往内扇火。
宗庆熙上前特意嘱咐：“你烧的这些药草味好生浓郁，小心看好火星子，可别撩熏坏了我家黛姐儿，她身子不好。”
云姑姑抬头正正看到身穿华服的男子，料想能自由出入后院的男子便只有宗家的主君了，她便随意行了个礼答道：“主君放心，这药草闻着可强身健体，还能驱赶蛇虫，对四姑娘是大有裨益的。”
宗庆熙微微笑放心下来，他便欲往院中深处走，打算瞧瞧自个黛姐儿做些什么。
只是他膝盖因刚刚跪得颇疼，只得慢慢步行着。
这芙蓉堂虽不大，但胜在被人布置得清雅精巧，宗庆熙举目四望庭院皆是郁郁葱葱，有芭蕉有翠竹，奇花异草布置得错落有致，他沿着一蜿蜒小径来到东边假山处，底下堆砌了一方鱼池，几尾金鱼绚丽的尾巴在芙蓉碧叶下忽隐忽现。
这哪像个新院子，景色雅致得倒是像被人精心布置多年般。
宗庆熙估摸着许是黛姐儿院里有高人指点她不成？
棠溪视觉极好，她早早发现了远处鱼池旁站立的宗庆熙，很快禀报了宗柳黛。但宗柳黛此刻正描摹着长颈花瓶里的紫玉兰，一时半会走不开身，便派了青稔去迎接父亲。
故而宗庆熙踏入书房内时，宗柳黛正低头在画案桌上提笔。
“这笔还可以再浓些，”宗庆熙站在女儿身旁忍不住嘴提点一二，宗柳黛闻言便照着父亲的意思画上一笔，宗庆熙没过会又说，“没错，这瓣花色可浓郁些，这笔别动，待它在宣纸上自然流淌渗化即可。”
父亲指导女儿作画的场面甚是温馨，喜闻候在一旁眉眼淡笑地看着，连平日爱叽叽喳喳的青稔也紧闭嘴巴，不忍打扰此刻的氛围。
半晌，宗柳黛看着这与自己心中的紫玉兰貌似有些差别，她总觉得少了几分韵味，过于浓艳了些，心中是不大满意的。
但宗庆熙却在一旁得意摸摸自己下巴心里暗喜。
丁姨娘说黛姐儿连千字经都未能熟读，可他却发现了女儿在作画方面貌似颇有天赋，他不过是随手指导着，便能画出有模有样的花来，宗庆熙在黛姐儿这年纪只会把宣纸染成一坨黑色的奇物，惹得教他的夫子当面将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
所以说嘛，他女儿宗柳黛说不定是作画上的奇才。
宗庆熙咳了咳言：“为父不曾想你平日在花洲书院最是顽劣不好学的女娘，那些夫子对你的功课表示
一只敦实的狸猫沿着紫腴院的屋檐青瓦慢悠悠走着，倏然那枝叶随着风摇晃，墙壁上树影忽上忽下引得那狸猫去抓，不料它没扑上虚幻的影子，倒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跌到花窗下。
扑通一声引得候在门外的司嬷嬷侧目看去，也惊扰了屋内母子间的谈话，司嬷嬷好心抱起那只狸猫想看看伤势，那猫却是蹬着腿从她怀里溜走了，只好朝屋内人哂笑道：“老夫人，无甚大碍，是只贪玩的猫摔了。”
屋内的两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刚刚的对话里。
只是宗庆熙跪在地板上依旧没弄清楚宗老的意思，他实在是困惑不已言：“母亲您可别冤了我，这些年我在官场是谨小慎微，什么人情都做足了，还欠了哪家人的情分？”
宗老夫人毫不客气对自己二儿子头上狠狠敲了的一下说：“你是糊涂啊，对着外边的人跟个奴才般服侍着，可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成就，温氏和她娘家没少暗中帮助，你如今却是宠妾灭妻，逼得自己妻子没法待在家中，竟由着那丁氏在家中胡闹，你可知后院事务半分？你给丁氏主持中馈，那不就等同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宗庆熙此刻是又痛又委屈地朝着宗老解释：“母亲，扪心自问我这些年何曾苛待过温氏，儿子是有苦说不出，您是不知温氏的性子甚是冷淡，说句不好听的，温氏本就不愿当我的正头娘子，她要去山寺住多久，儿子实在是管不着。”
不但管不着，他的长女宗柳晗还要粘着温氏一同上山祈福去。
宗庆熙也是纳了闷，那香云寺是有谁在，还是有什么金疙瘩银疙瘩的。他刚开始也对温氏主动示好，但温氏依旧待他不冷不热，男人无非要点面子，见着自己都拉下脸还被人冷待便索性再也不管温氏了。
哪个做夫君的受得了自己娘子长时间不呆在府上，再加上丁姨娘性情温柔亲切，他自然更宠爱妾室多一点。
“但这会不同，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请温氏回府。”
宗老说完觉着口渴，便端起碳炉上青瓷茶盏抿了口茶汤。宗庆熙跪着地上听出母亲不容置疑的意思，唯有耸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用不着摆出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我做你娘亲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为你谋划着，倘若你才刚升迁就被人在殿前参一本宠妾灭妻，你可敢想后果吗？”
这话激得地上的宗庆熙打了个冷颤，宗老还继续言：“我知道你多少都怪我，当年你的发妻何氏刚生完晗姐儿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你还没从何氏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我便逼着你娶了温氏做续弦，温氏不擅长讨你欢心，可她绝对是个合格的主母，你当是念在她把晗姐儿当成亲生女儿来养大的份上，也该对温氏心存感激。”
“儿子怎敢怪母亲，母亲日夜辛劳都是为了我们宗家，儿子定然把温氏请回来。”宗庆熙这才下了决心说。
宗老费了一番软硬兼施的功夫，宗庆熙才心甘情愿照办。
宗庆熙那头辞了宗老走出紫腴院没多久，他便留意到旁的院子有好几个小厮在给门上挂上新的牌匾。
他抬眼瞧着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
——芙蓉堂。
宗庆熙这会倒是记起了小女儿黛姐儿已被宗老养在膝下，想必这新牌匾是为了她准备的。他边猜想边闻到了芙蓉堂里飘出奇异的药香，不知不觉便踏入那道垂花门，小厮们见到是自家主君纷纷规矩行礼。
原是一位穿翡翠色衣裙的妇人在院里烧些药草。
火势甚猛，那妇人还要往内扇火。
宗庆熙上前特意嘱咐：“你烧的这些药草味好生浓郁，小心看好火星子，可别撩熏坏了我家黛姐儿，她身子不好。”
云姑姑抬头正正看到身穿华服的男子，料想能自由出入后院的男子便只有宗家的主君了，她便随意行了个礼答道：“主君放心，这药草闻着可强身健体，还能驱赶蛇虫，对四姑娘是大有裨益的。”
宗庆熙微微笑放心下来，他便欲往院中深处走，打算瞧瞧自个黛姐儿做些什么。
只是他膝盖因刚刚跪得颇疼，只得慢慢步行着。
这芙蓉堂虽不大，但胜在被人布置得清雅精巧，宗庆熙举目四望庭院皆是郁郁葱葱，有芭蕉有翠竹，奇花异草布置得错落有致，他沿着一蜿蜒小径来到东边假山处，底下堆砌了一方鱼池，几尾金鱼绚丽的尾巴在芙蓉碧叶下忽隐忽现。
这哪像个新院子，景色雅致得倒是像被人精心布置多年般。
宗庆熙估摸着许是黛姐儿院里有高人指点她不成？
棠溪视觉极好，她早早发现了远处鱼池旁站立的宗庆熙，很快禀报了宗柳黛。但宗柳黛此刻正描摹着长颈花瓶里的紫玉兰，一时半会走不开身，便派了青稔去迎接父亲。
故而宗庆熙踏入书房内时，宗柳黛正低头在画案桌上提笔。
“这笔还可以再浓些，”宗庆熙站在女儿身旁忍不住嘴提点一二，宗柳黛闻言便照着父亲的意思画上一笔，宗庆熙没过会又说，“没错，这瓣花色可浓郁些，这笔别动，待它在宣纸上自然流淌渗化即可。”
父亲指导女儿作画的场面甚是温馨，喜闻候在一旁眉眼淡笑地看着，连平日爱叽叽喳喳的青稔也紧闭嘴巴，不忍打扰此刻的氛围。
半晌，宗柳黛看着这与自己心中的紫玉兰貌似有些差别，她总觉得少了几分韵味，过于浓艳了些，心中是不大满意的。
但宗庆熙却在一旁得意摸摸自己下巴心里暗喜。
丁姨娘说黛姐儿连千字经都未能熟读，可他却发现了女儿在作画方面貌似颇有天赋，他不过是随手指导着，便能画出有模有样的花来，宗庆熙在黛姐儿这年纪只会把宣纸染成一坨黑色的奇物，惹得教他的夫子当面将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
所以说嘛，他女儿宗柳黛说不定是作画上的奇才。
宗庆熙咳了咳言：“为父不曾想你平日在花洲书院最是顽劣不好学的女娘，那些夫子对你的功课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