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笑声阴森尖利,还带了几分哭腔,何欢儿不禁打了个寒战。
何欢儿灵参宿体,如同圣物护身,向来不惧邪祟妖魔,老宫主常笑言她是春宫门的天降福星。
八年前春宫门有难,老宫主就是因为有她在身旁,才击退了妖门中人败家书生,免了一场浩劫。
而眼下,在荒庙回荡的鬼笑,听起来有种妖异的不祥,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小修士吓得躲到师父身后,白着一张脸,抖个不停。
妖物!何不速速现身!年长修士厉声喝道。
何欢儿感到脚下一震,有道影子从佛台下窜出,围着师徒二人飞了几圈,悬停在庙梁之上。
竟是一张人皮!
软塌塌,轻飘飘,无风自晃。
那人皮全身裸露,雌雄难辨。脸上涂得煞白,眼睛周围一大片乌青,眼睑下挂着两道鲜红的泪痕。
但是,这件人皮身后却飘散着一头长发,黑亮浓密,仿佛是活人一般。
嘿嘿嘿…哈哈哈…咯咯咯…嘻嘻嘻…
笑声从横梁传开,充斥着整间庙宇,时而粗哑似壮汉,忽而娇嫩如幼女,变幻莫测,直听得人毛骨悚然。
师…师父,这是什么…妖物…小修士脸上写满了恐惧。
年长修士面不改色,抬头望向那张人皮,平静地说道:今日运气不佳,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人皮夜叉。
哈哈哈…封独吟,你我缘分不浅…嘿嘿嘿…你妙言门全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堆见不得光的丑事,不过,你倒是没那么讨人厌…咯咯咯…
你这妖物,竟敢出言侮辱我妙言门!年长修士一改稳健之态,双目含怒。
何欢儿暗叹一声,很想查下黄历,看看她这是走了什么运。
一日之内,不仅遇见了贵门的两位死弟子和寒门两位活弟子,连妖门中人都给她撞见了。
这位人皮夜叉可是声名远播,即使在鬼怪横行的妖门中也属于相当邪门的角色。雌雄不辨,喜怒无常,招数狠辣,疯起来连妖门中人也不放过。
寒门修士素来低调,不事声张,她未曾听过封独吟这个名字,不过,人皮夜叉能叫出他的名字,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
师……师父!小修士面无人色,不敢抬头看,是……是他杀了那两个人吗
嘻嘻嘻…你这个小子好生无知。若是我人皮夜叉出手,那两个臭皮囊必是四分五裂,怎可能留下一张好人皮……哈哈哈……
封独吟冷笑道:这话我信。不知阁下可知是谁杀了神剑门的人
哈哈哈…封独吟,你妙言门与神剑门向来不睦,问这个做什么……嘻嘻嘻……老子乃妖门中人,为何要卖消息给你们这些正派修士呵呵呵……不过,老娘今日心情不错,有一言相告……嘿嘿嘿……修真界要变天了……咯咯咯……哈哈哈……
说着,人皮夜叉便在半空中旋转起来,庙内凭空卷起了一阵狂风,吹得梁柱吱吱作响,连佛像都在微微晃动。
何欢儿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发力,闭上眼睛去辨识灵纹,却只能感知到一片混沌,就如怒涛汹涌的大海,瞬息万变。
风渐渐平息,人皮夜叉不见了踪迹。
封独吟伫立在庙中,小修士抓着他抖个不停,二人头上的斗笠都不见了。
突然,一根朽坏的柱子咔嚓倒地,紧接着一声巨响,本就破烂不堪的庙宇塌掉了一角。
这妖物好强的法力!封独吟脸上也带了几分惧色。
师父……那……那东西走了吗
封独吟摸摸他的头。观儿莫怕,那妖人已离开了。你看那梁下的血迹,他身上有伤,无心恋战,因此才借风而遁。
师父,金州城中的那个鬼……鬼侯爷是不是就是这张人皮
不会。封独吟断然摇头,人皮夜叉入妖道前是个佛道中人,喜欢在寺庙安身,而且他一向独来独往,在妖门中也是出了名不合群的人物。而鬼侯爷素来流连于花街柳巷,一日都离不开美酒笙歌,这二人绝不会是同一人。
小道士观儿抹了一把眼泪。师父,我听说这金州城是富庶繁华之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妖人妖物出没
…也许真如那个人皮夜叉所说,有大事要发生了。观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说罢,师徒二人背上箱笼,匆匆出了庙门。
人去庙空,何欢儿从佛像后爬出来,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天已大亮,暴雨之后的阳光分外清澈,如利剑一般从残损的门窗射进来。
何欢儿怕小幸子等久了心急,匆匆走出了庙门。
放眼远眺,但见朗日晴天,满山苍翠,她不由生出再世为人之感。
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左右扭着脖子,冷不防听到头顶上有动静,仰头去看时,一个巨大的口袋从天而降,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紧接着,头上狠狠挨了一记,口鼻之中顿时满是血腥气。
朦胧中,一个声音得意地说:果然里面还藏了一只老鼠。
陆师兄,这名女子不像仙门中人,凭她能杀得了我神剑门弟子吗
先捉了再说,事后再细细盘问不就行了看她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想也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是神剑门的人……居然背后偷袭……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真够卑鄙无耻的…
她恨恨想着,跌入了深沉的黑暗。
……
何欢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关在一间柴房。她早年间做乞丐时,坑蒙拐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