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两天的雨突然又落了,隐隐有化雪的意思。都说三月倒春寒,这才月初,云染就已然有了深刻的体会。
但逢下雪,她的旧伤便会隐隐作痛,夜里更是十分难熬,大夫不止一次的来为她诊过,都说身上伤口已经痊愈,理应不会出现此等状况。后来又访了几位名医,大都猜测这病痛乃是心结所致,但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的过去死在了那场大雪里,她的心伤也在雪中无法痊愈。
这天傍晚雨势又大了许多,寒风吹倒了院子里的几株盆栽,还吹坏了侧房的一扇窗户。喻景淮不在,这麻烦自然由他最器重的弟子来处理。
云染本想着天气不好,晚些日子再找工匠来修,谢子初非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行,偏要揽了这活儿。云染只得由着他,一边盯着他踩上窗沿敲敲打打,一边缩在炭火旁取暖。
剥了颗花生往嘴里扔,她拍拍手上的碎屑:门主忙了好些天了,还没办完事吗
咱们这位新天子没上位前就打着吞并邻国的主意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谢子初拿着锤子叮咣五四一顿敲,节奏听起来乱七八糟的,钉子倒是排得整齐,也算是种天赋。
他又拾了颗新的捏在指尖继续道:十方跟咱们夜南有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想探他们的消息哪是这么容易的。
也是,新天子的野心是摆在明面上的,和朝廷做交易是好,至少报酬可观。但也麻烦,大多是要冒着豁出性命的危险。可喻景淮为何要费心帮他做事江湖门派一向不爱参与朝廷之事,何况是他喻景淮。她不信他能被当朝天子威胁。
她垂眸思索而后询问:重云门最近很缺钱吗
嗯谁说的,我们重云门什么时候缺过钱!
那为什么还要接手朝廷的事她发誓,如果谢子初敢说门主是因为什么家国情怀才揽上这档子事,她一定把那锤子砸他脑袋上。喻景淮向来怕麻烦,惯是能不亲力亲为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谢子初尴尬地笑了两声:门主的心思岂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
云染眯了眼,他有事瞒着她。
顺手又捏了颗花生来剥,她故作惋惜道:门主还真是可怜啊,最信任的弟子连他心中所想都猜不出个一二。
谁说的!我跟我师父可是一条心!他不服,砸着钉子的动作也蛮横了几分。
她嚼着酥香的花生粒口齿含糊:你老实说,门主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欢,所以不愿意回来见我
胡说!他急得跳脚,师父他忙前忙后都是为了你,你还说他外面有人了!你——
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连忙找补,一不小心失了手,铁锤经他膝盖落地,疼的他嗷嗷乱叫。
你没事吧!云染急忙起身,扶着他一瘸一拐地下来。谢子初先是听话的任由她扶着,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跳开半米远。
云姑娘别这样!师父知道会把我手给剁了的!
云染见他活像只野猴子上蹿下跳,嘴角嫌弃的一扯。还是喻景淮稳重招人喜欢。
你怕他知道啊她勾了唇压低声音,那你告诉我他在忙什么不然——话未说完,目光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谢子初为难:云姑娘我真不能说,我如果说了,师父他还是会剁了我的。
你告诉我,我替你保密不就得了。云染横他一眼,还是说你不信我
谢子初歪头思索,看起来左右为难。他考虑了半天干脆把心一横,咬牙道:成!我跟你说,但你答应我一定不能告诉师父。
一言为定。她弯着眼睛道。
谢子初坐定,沉了沉心神开口:你家被灭门的事你是知道的对吧
听外界和门内弟子传言,云家是被山匪盯上才导致了灭门惨案。云染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实根本不是传闻那样!你全家被杀,就是因为跟你哥相好的女人被那大理寺丞的儿子看上了,那家伙仗着自己亲爹专管刑狱,买通了山贼才屠了你满门的!
你说什么!她大惊,心头的震撼让她声音发紧,不是……山贼
谢子初摇头:不光你家惨遭屠杀,连那女人的尸骨至今都没找到。云姑娘,师父跟天子做了交易,他帮天子做事,天子帮你家平反。你……你现在明白了,可不能再误会我师父了……
*
夜里气温骤降,窗外的雨没停,果然转了雪粒哗哗砸着窗台。屋里搁着暖炉还是寒气逼人,她腹部的旧伤犯了,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喻景淮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她冷汗已经浸湿了软绣的丝枕。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唤她阿染。
阿染
她偏过头,是喻景淮在喊他,指腹在她额角擦着汗,动作温柔到仿佛掌心下是只易碎的琉璃娃娃。
云染想起身,但痛感自伤口遍布全身,她艰难地握着他手,声音有气无力:你怎么……回来了
下雪了。他意有所指,知道雪天她难以入眠,却没想到今日会疼的这般厉害。他自然猜不到这其中有他最信任的小徒弟推波助澜。
我没事。她强颜欢笑,不知是因为身上疼痛还是今日得知真相的心痛,抑或两者都有。她声音含沙,你去忙,不必管我……
什么事还能比你重要!他轻声呵斥,解下外衣挤上她的床榻。
你……&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