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冷喝一声。
这几月里,她和温泽说过的话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温泽对后宅之事并不关心,平日里更多的时间也都是用在教导他唯一的儿子温玉君身上,所以对温宜秋这个没有亲娘的庶女可以说是毫无温情。
孟晚歌垂眼也不反驳,乖乖跪下去。
她今日只穿了一身素色长袍,头发也只来得及梳一个简单的髻,上面什么钗环都没带,小脸素白乖巧跪在地上,任谁看了都会不由怜惜。温泽也觉得自己语气过于严苛,面上放软了两分。
你可知错
孟晚歌摇头:女儿不知。
你不知温泽刚柔下来的脸又冷下去。
一旁的顾华章连忙上来给他顺了顺气,柔声道:老爷莫气,宜秋年岁小,好好说罢。
温泽侧头看她,叹了口气:华章,平日你就是待她们太宽和放纵了,才让她连规矩都不懂。
顾华章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听到他说这话也不觉得他是真的在责怪自己,便又道:都是我的错,你也别太怪孩子了。
温泽面上缓和,他最是知道她的性子,待人一向温和善良,一直以来对所有的庶女庶子都一视同仁,他哪忍心真说是她的错。
跪在地上的孟晚歌这时抬起头来:母亲也没有错。
你……温泽没想到她会如此理直气壮,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父亲,昨日那场面,若是您,难道便要任由脏水泼到我身上,泼到我们温家头上吗她声音娇丽,身形跪得笔直,尚书大人惹不起,那伯爵府和国公府我们便惹得起了吗
温泽和顾华章被她的话说得皆是一愣。
昨日裴大人在场,若我不要赵小姐道歉,难道任由赵小姐被裴大人处置吗
这样一来,若是吏部尚书也被牵扯进来,那结果的确不是他们所能预料。
温泽没想到孟晚歌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忍不住对这个自己并没太多关注的女儿审视起来。可又觉得她当着顾华章的面这般驳了他一个父亲的面子,是大逆不道,最后还是她去祠堂跪一夜。
隆冬刚过,春寒料峭。
夜里的祠堂只燃了几盏油灯,人跪在里面冷得刺骨,所幸孟晚歌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跪了。上一世好几次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时,皇帝也会罚她在殿前跪着,寒风猎猎,一跪便是一夜。
只是她忘了,温宜秋不比孟晚歌。
一夜跪完,孟晚歌便倒了下去,整个冬日都没病的身子,此次倒下病了五日。
上元佳节临近,她才大病初愈。
小姐,听说京城的上元佳节热闹非凡,与苏州完全不一样。秋月从屋外走进来后,便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孟晚歌对着镜子描了描眉,笑着睨她一眼:你是想去逛灯会吧
夫人说今年是头一年,晚些时候便带大家出去逛逛。她走到孟晚歌身后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小姐的病也大好了,合该出去转转。
好好好,是我想处处转转。孟晚歌好笑的应声。
京城的灯会,她也没逛过。
早年她都待在皇宫里,那里像是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她进了里面便不可再轻易出来。后来她好不容易从皇帝手中求来公主府,却也有人盯着她一言一行,偶尔出门别人也对她退避三舍,她便更不愿意出门了。每年元宵佳节,她都是要去皇宫受一阵奚落,再灰溜溜回自己的公主府,其实也并不知道京城的上元灯会是什么样子。
未央街临街便是京城最繁华的朱雀街,孟晚歌一下马车便看到了四处高挂彩灯的沿街商铺,街上人群涌动,男女老少皆着盛装,甚至还有人带着奇形怪状的面具。灯火阑珊,好不热闹。
几人从未见过这般场景,迫不及待地跟顾华章行了礼便带着丫鬟走上街。
这位小姐,带一盏花灯吧一个挂满花灯的小摊贩叫住了孟晚歌,从自己摊上的灯里挑了一盏可爱的兔子灯递过去。
孟晚歌下意识接过那盏兔子灯,思绪被牵扯回过去,上一次见到这种兔子灯,还是安阳公主孟星罗给她亲手做的。
秋月走在她身后,见她接了灯便掏钱结账。
孟晚歌心中想着上一世的种种,脚下步子却没停,等她反应过来时,一转身才发现和秋月走散了。
小姐!
秋月的声音不知道在哪个方向响起。
孟晚歌转身时,仓皇中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她轻呼一声,手中的兔子灯被抛了出去。
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接住了她的兔子灯,也从身后接住了她。宽大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上,微微一用力便让她稳住身形。她惊魂未定地回身,看到身后的男子身着一身墨青色暗纹锦袍,腰间玉带上挂了小小一枚碧青玉牌,原本俊美的脸被藏在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
孟晚歌轻笑一声,才微微福身:裴大人。
温五小姐。
裴寂颔首,声音清冽如山间潺潺清泉,带着几分令人察觉不到的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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