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翠只能走近车门,和顾大勋打招呼。这个人得罪不起,他姐夫是公司老板呢,何况自己在公司立足未稳。
“顾经理好……”何翠迅速想着措辞,“我在这里等一个朋友,她临时有事来不了啦……这么巧啊?”何翠不知道这次的谎怎么撒得这么顺畅。
顾大勋在驾驶座上探身相问:“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我请你吃饭!吃西餐怎样?”
何翠生怕顾大勋把她劝回咖啡馆吃西餐,忙说刚吃了一份面。又问顾大勋道:“这个点了,你怎么还没吃饭?”
“送一个客户去外市,人家要请我吃饭,我咋能让人家请?就说急等着赶回来办事。刚好经过这里看到你。”顾大勋解释完,追问,“没吃饱吧?这里的西餐不正宗。走,我带你去琪州最好的‘塞纳河畔’西餐厅吃大餐去。”顾大勋嘴角挂着微微的笑,语气里满是关切,“先上车吧!这里不能停车,上了车再说。”顾大勋朝她探着上半身,全身的姿势都是热情。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谢谢你。”何翠坚持着。
“是这样……昨天刚接到的那个单,设计方面我要跟你谈一下,客户刚和我打过招呼……要我下车请你吗?”
“哦……那好吧。”这下没辙了。要是再拒绝,顾大勋就可以告她的状了,说她对业务不热心。
刚坐进车,何翠就被车内的香味包裹了,她不由得吸了吸鼻翼。这是她最喜欢的香味——玉兰花的香味。
这香味迅速勾起她心底的痛。她用尽心力把即将涌上心头的不快压下去,压下去。她必须尽快说话。“好香,这味道真好闻。”
“我加装的香氛系统,这是玉兰花香。坐过我车的都说好闻,我也喜欢。”顾大勋启动车子,“生活里可以随时充满香味,可惜太多人没有感知的鼻子。”
“有些深奥哟。”何翠礼节性地应和。
“我那次请你吃饭你一点儿不给面子,真是请神不如遇神呀。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何翠正不知如何回答,顾大勋立即挽救了她的尴尬,就着吃饭的话题口吐莲花:“人不是要饿了才吃饭的,按医生的说法,人一天吃六顿八顿才好,每顿只吃半饱,那样才没胃病……你刚才吃的面食,很快就饿了,等会儿我点一份法式杂蔬烤羊排和西班牙蒜蓉虾——这是那里的招牌菜——再来瓶红酒,咱俩好好喝两杯。”
何翠赶紧说自己不会喝酒。
“君子成人之美。你陪着我喝,我才喝得高兴。学雷锋做好事,你不会拒绝吧?”顾大勋扫了何翠一眼,笑着说。
狼在吃掉羊以前先把羊夸成英雄,这算得令对方就范的最高境界了。何翠只能报之赧然一笑。
顾大勋继续口吐莲花:“不要那么斯文,该吃吃该喝喝。咱都是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正道。你这么苗条,又不用减肥。”顾大勋语气里是十足的一本正经,领导传经似地说,“红酒是美颜的,最适合女士了。红酒的酒精度才十几度,不存在会不会喝,就看你想不想喝。我跑运营前酒量也不行,现在硬是练出来了。时下的美女不会喝红酒,那就太落伍了。”
何翠没有应答,报以一个未置可否的笑。
在西餐厅落座后,顾大勋熟练地向服务员点餐,并要了一瓶红酒。当着服务员的面,顾大勋说:“我点的红酒是法国碧尚男爵,一瓶八百八,你不想尝尝?”
何翠愕然。她的心一沉,又往上一升。“你这消费有点儿高吧?”
“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可以烽火戏诸侯,我请美女吃个饭,几百块一瓶的红酒还是舍得的,别为我心疼,我很开心,你不希望我开心吗?”
“当然,当然。”何翠笑着附和,感觉心跳加速了。她开始后悔了,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果断走掉。要是姐姐碰上这种事,一准儿摆脱了。哎,自己该死的性格……
这时,服务员拿来了红酒和醒酒器。何翠看那红酒,酒瓶上全是外文。点的餐没那么快上来。顾大勋先把酒醒着,之后探身问餐桌对面的何翠:“喝过红酒吗?”
“喝过一次,不好喝,涩涩的。”何翠撇撇嘴,脸上现出难受的表情。
“真可爱,哈哈。”顾大勋笑了,“美人真是上帝创造的奇特尤物啊,连难受的表情都这样迷人。”
“这种夸女孩子的话,你好像能脱口而出啊。”何翠说完,笑看顾大勋。她并没有被美言夸晕,而是直指顾大勋的本质。
“良言一句三冬暖嘛。”顾大勋大大咧咧地回应,“交际场上,最基本的素质就是随时夸人。你没做业务,体会不到。”随即话锋一转,“呃,我跟姐夫说说,让你跑业务咋样?”
何翠赶紧摆手:“谢谢你,我干不了。跑业务就是搞人际关系,搞人际关系就免不了饭局,有饭局就得喝酒。另外……”她本想说搞人际关系免不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女业务员免不了牺牲自己,但忍住了没说,而是改成“我喝不了酒”。
“你呀,还没开窍。”顾大勋对何翠循循善诱,“一个月要是能赚它个两万三万的,就算三天两头喝醉也无所谓嘛。我这边运营部的龚江丽你知道不,她几个月前跑了一个食品公司的单,提成拿了三万八,厉害不?你做设计,没啥大的前途。”
“我不善应酬又喜欢安定,每个人不一样的。”何翠语气平静得似无风的湖面。
“没关系,你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来,咱尝尝这酒如何。”很显然,顾大勋有不让气氛尴尬的本领。他立即终止这个话题,向何翠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口中念念有词:
“这家酒庄是全手工采摘,之后的葡萄酒会进入橡木桶中进行十八个月的陈酿,一半旧的橡木桶一半是全新的,每隔三个月左右再换一次,而这款2013年份的波尔多又是波尔多的大年份,酒体饱满柔滑,口感浓郁,喝一口会做一夜好梦的。”
顾大勋盯着何翠,眼神里凝聚了一个世纪的欣喜和爱慕。
何翠避开顾大勋的目光,假装欣赏酒杯里的红酒。酒体红中透黑,一股果香味直扑鼻孔。她喝过的那次红酒,涩涩的不好喝,或许是酒不够好。这八百八的红酒应该很好喝吧?
顾大勋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再次向何翠点着头劝道:“来,尝一下,保准让你满意。”他说着,一边轻微转动手中的酒杯,“先喝一小口,别急着吞。把它噙在口腔前部,让舌头、牙床把它温热,慢慢地,慢慢地,高潮要来了,更醇、更悠长的香味袭上来了……嗯,多么迷幻的感觉……”顾大勋闭上眼,一副沉醉的表情。
何翠看到顾大勋的水晶杯壁有着明显的酒挂。她虽不懂酒,这个常识却听说过。八百八的红酒涩不涩呢?越贵就越好喝吗?……
正想着,顾大勋朝她再次举杯,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拒绝。香味一阵阵钻入鼻孔,她不知不觉呷了一口。她能意识到,她够优雅,像荧屏上的那些高贵女郎,喝红酒时轻轻仰面,长睫毛不忘闪动着,双唇微启时,那神秘的液体从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缓缓进入口内,仿佛来自仙界的长生不老丹。
果然,香,甜,回甘绵久。“好喝!不愧是八百八的。”她刚赞出口就后悔了,乡巴佬的本性总是抹不去啊。
何翠的赞叹声把顾大勋的两个眼角扯出几道线。这是他最大的缺点,一笑,皱纹就出来了。
顾大勋的面部皮肤白净细腻不长粉刺,笑出来的一点皱纹可以忽略。他一米八一的身高,笔挺如松柏,加上一张白净的脸,对女孩子的杀伤力已够大了,更有比弹簧还巧的舌头和善于洞察女性心理的敏锐眼光,在情场上得心应手是必然的。
“是吧?”顾大勋立即接上,嘿嘿笑着,“好喝就多喝几杯,来,来块羊排。”此时,羊排已上桌。顾大勋熟练地用叉子把一块羊排放进何翠的盘子里,“我点的是大份量,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吃的面不顶饿,来吧。”
顾大勋低头吃着羊排,说得轻描淡写,并不看她。她知道,顾大勋在照顾她犹疑不决的表情。这个男人!她心里暗叹一声,拿起了刀叉。
“你太斯文了些。”顾大勋给何翠第三次倒酒时,又旧话重提,“如果你能放得开,我可以跟姐夫说说,让你到我这边搞运营,你知道的,搞运营比搞设计来钱多了……”
“我……”何翠话未出口,忽地一阵头晕和恶心。她忍不住趴在桌沿上,希冀得到缓解,但恶心感却加倍袭来。
“怎么啦?”顾大勋一脸惊诧。他在放下刀叉的同时,不经意间发现何翠的后颈部有颗醒目的绿豆大的痣。何翠可能出于用餐的方便,把披肩发从中间整个扎起来了,那颗痣位于颈部偏右侧,像白瓷盘里的一粒黑花椒。
美人痣居然长在了后颈部!他暗自感叹。
“我……想恶心……”何晓抬起头,她在混乱的意识中快速扫了顾大勋一眼,大脑里闪过自己的狼狈模样。看看下次还贪不贪吃!这瓶酒肯定是提前安排的,这家伙准是在酒里放了药,完蛋喽完蛋喽……姐姐嘱咐说,别轻易喝别人的饮料,全忘了……今晚要变成他砧板上的鱼了……好你个顾大勋!顾色狼!她想着,又扫了顾大勋一眼,眼光里充满了愤恨和恼怒。
“别误会,翠翠!”顾大勋显然读懂了她的眼神,第一次喊出了“翠翠”二字,“你别想歪了,你好好想想,你上午是不是吃了别的什么东西,导致食物不相容,中毒了!”
何翠猛地一惊,像被电击一般。“噢……是,是的……你先扶我去洗手间……”说着,她向顾大勋伸出了白嫩纤巧的右手,意识里暗骂自己糊涂,轻易让顾大勋吃了豆腐。他曾用心良苦的请自己吃饭而遭到拒绝,倒没想到肌肤之亲来得这么容易!不定他这会儿多开心呢。
这还不算,他扶着自己去洗手间,更是可以趁机揽着自己的腰,大秀一番恩爱了。占了便宜还得感谢他,好事全让他赶上了!怪谁呢?自己太糊涂了。
出乎意料,顾大勋并没揽她的腰,因为她还能走路,不过有些摇晃罢了。他只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乱步奔到了洗手间门口。然后,她扶着墙壁,抢上几步冲进了洗手间。
好在有个隔间空着,她跨进去呼啦蹲下,刚抱住马桶两侧,胸腔里已奔腾了数分钟的万千匹野马再也压抑不住,从喉咙里一蹿而出,伴着冲击耳朵的一声“呕哕”,刚下肚的羊排和大虾像马力巨大的深井泵陡然打开了开关,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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