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余骑静静守在永兴门外。
皇城里的火光,冲天的杀声,凄厉的惨叫声,都影响不了这五百余骑分毫。
这些骑军,无论是鞍座上的骑者,还是身下的战马,都覆盖着青色的甲胄。
这些甲胄虽然并非是当年大唐李氏在战场上纵横无敌的玄甲,但也并非普通的软甲,甲衣上和那突厥黑骑一样,也有玄奥的花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些骑军都有一条青色的披风。
这披风看上去很大很沉,但稍有微风,它们却悄然往后扬起,就像是随时就要张开的巨大翅膀。、
陇右节度使郑竹的五百扶风精骑!
大唐骑军之中最为精锐的骑军之一。
是不是战力绝对第一不能确定,因为并未和大唐别的最顶尖的骑军真正厮杀过,但这支骑军绝对是战场冲杀时速度第一的骑军,真正的来去如风。
郑竹此时就歪着半截身子,以一种懒汉的姿态斜靠在马头上。
他看上去很像是恨不得就在马背上睡一觉。
但熟悉他的这些个部下,这扶风骑里面每一个骑者,都知道这个看似文文弱弱,像个书生模样的将领每次这种姿态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是要干一票大的,这属于这个人独特的大战前放松姿态。
不过以前干的任何一票大,也绝对不会有今晚上这一票大。
悄然从兰陵坊的外围离开之前,郑竹就已经和他们说得明明白白。
长安城里头的这些人觉得我们有用,所以才将我们从陇右调过来。
但今晚我们哪怕干得再好,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是有用而已,李氏压根就看不起我们,纯粹将我们当刀使。
而且干不干得成那还是另外一回事,丧命的可能多过活命的可能。
所以既然大家都是肩膀上顶个脑袋只有一条命可以挥霍,那今晚上我决定索性干天底下最大的一票。
我打听好了,到时候皇帝和他身边的那些亲信,会从永兴门离开。
我准备找个好时机埋伏在那里,将皇帝给宰了,到时候趁着平乱,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人拟个诏书,直接弄个皇帝当当。
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异想天开,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李氏今晚上抽不出多余的人手了,他们的安排我清楚得很,除了皇帝和他身边的高大伴应该是个八品,他们抽不出任何的八品过来。
咱们这队伍里头,虽然只得我一个八品,但李氏压根不知道我是八品,就连经常来走动的李熏都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我就是个卡在七品巅峰,要靠他们大发慈悲,赐予个什么补全我缺陷的法门才能晋升八品的修行者。
但他们失算了。
我早就补全我法门的缺陷了。
我手里头还有一件可以使用一次的残缺神通物,足以先牵制住那高大伴。
而且刚刚我派出去办事的人得手了,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干这票大的,我们到了永兴门那边的时候,就有一批专破真气的箭在等着我们,我们到时候等李氏的车队出来,用上这些箭,我感觉十拿九稳。
要出事也就是杀了皇帝之后,能不能稳得住局面的事情。
这里面我也和人商量好了,先不说。
怎么着,敢不敢和我干这天底下最大的一票
若是在平时,这扶风精骑里面有一大半估计不太想干这一票。
但今夜见到这样的乱局,而且随着斥候不断打听的兰陵坊的战况,这些扶风精骑就没有一个不乐意的了。
长安就那么十来个八品。
一个王夜狐就厉害成这副样子。
兰陵坊就像是个血肉磨盘,东川白甲也算厉害的了,进去之后差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没成想自己的老大郑竹竟然也是个八品。
既然很有可能活不下去,那还真不如搏一搏,精骑变王侯。
越是见识了王夜狐的厉害,这八品两个字给人的勇气就越足。
五百扶风精骑,一个不少的来了永兴门。
皇宫里连南面的各司衙门都起火的时候,永兴门打开了。
十几辆马车刚刚驶出永兴门,就看到懒洋洋的伏在马首上的郑竹带着五百扶风精骑堵住了大道。
为首一辆马车上,就连车夫都是身穿着四品的官服。
一眼看清为首的郑竹,这名官员第一时间瞳孔就剧烈的收缩,心中生出凛冽的寒意,但他脸上却是露出惊喜的神色,郑节度使,幸亏你救驾来得及时。
郑竹一下子咧开了嘴,对,幸亏我们扶风骑比较快,圣上在哪
这官员沉声道,别耽搁时间了,后头有追兵,到了圣上要去的地方,郑节度使你记首功!
来,给他个首功!
郑竹在马背上一下子坐直了。
他这人长得看上去文文弱弱,像个文官,方才趴着的时候像个痞子,但现在一下子坐直,却是骤然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就像是有一座山骤然矗立了起来!
他脸上还挂着笑容,但为首的这名官员只觉得心脏都一下子收缩起来。
咻!
郑竹那句话才刚刚出口,空气里骤然响起一声异常凄厉尖锐的嘶鸣声。
只是一支箭矢,却带着猛虎出笼般的气势坠向这名官员的额头。
这名官员身上真气辉光闪耀,箭矢刚刚激射出来的刹那,他的左手已经出现一柄短刀,但这支箭矢顷刻到了他的面前,他身上的真气辉光一阵闪烁,当的一声,火星四射的刹那,他的短刀即便精准无误的斩中这支箭矢,却依旧无法改变这支箭矢的运行轨迹。
噗!
箭矢无比强横的钉入他的脑袋。
这官员往后一倒,红白之物在马车车门口铺开,一下子就没了气息。
郑竹的身后,一名扶风精骑缓缓竖起粗如儿臂的长弓弓身。
惊风箭!
车队里有人惊怒异常的喊出这箭矢的名字时,郑竹看着那支箭矢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专破真气的箭矢果然名不虚传,真的好用。
郑竹,你也要谋反不成!
一名身穿刑部官袍的官员厉声狂呼。
郑竹瞬间变脸,满脸皆是森寒的杀意,他也厉声大喝,放肆,我听人急报,说你们挟持圣上,企图谋反,故来此救驾,你们还不交出圣上,格杀勿论!
他第一个字才刚刚出口,惊风箭的凄厉嘶鸣声再起,一支惊风箭极为精准的落向那名身穿刑部官袍的官员额头。
然而就在此时,这名官员身后的马车车厢之中伸出了一只手。
这手伸出的刹那,那马车车厢之中的人似乎还好好的坐着,但这只手中指和食指朝着箭矢夹去之时,马车车厢之中坐着的这人却已经消失,他的人却已经在那名刑部官员前方。
他的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夹住了散发着暴戾气息的惊风箭。
这种专破修行者真气的箭矢,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这人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月白色长衫,看上去身形单薄,也不像是武将。
郑竹一眼看到这人的面目,顿时吃了一惊,林甫,怎么是你
皓月高悬,洒下银辉万缕,这些月光此时纷纷朝着这名男子汇聚而去。
面白无须的男子仿佛汲取了月光的精华,他的肌肤上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泽,他的五官其实并不出众,但他眼眸显得异常沉静而深邃,就像是能够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