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巅峰,就像纯粹武夫的第十境,是真正的止境了,前方再无有迹可循的道路可以行走。而且一旦跻身此境,就会被虚无缥缈的天道所察觉,被判定为窃取天地根基的大盗巨寇,必须除之后快,为天地所不容,绝不留给此境修士立锥之地。因此这个境界的练气士,比起世人眼中的神仙圣人,比起那些十境修士,更加隐世不出,否则就要被迫飞升。
    至于到底飞升去往何处,届时肉身神魂如何安置,陆姓老人也全不知情,他只是私自猜测,兴许和早已崩塌的神道有一定牵连。
    
    大骊皇帝微微低头,看着那张犹有稚气的年轻脸庞,反问道:万一
    少年点头,对!
    大骊皇帝收回视线,笑道:万一真被你小子乌鸦嘴说中了,那也无所谓。
    少年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衮服男子的言语,少年一点也不当真,这个男人哪怕是广袤大骊的九五之尊,是东宝瓶洲北部最大王朝的君主,更被无数人视为胸怀南下之志的野心家,但是少年如今踏上修行之路,身边两位前辈,本就是当世最顶尖的练气士,自己也顺风顺水得到了白玉京的莫大机缘,所以少年愈发清楚一位十三境的练气士,对于一国一宗的庞大威慑力。
    
    大骊皇帝视线柔和,依旧凝视着少年,轻声道:我大骊王朝,历代皇帝,正是靠着这个万一,才能从昔年卢氏王朝的附庸小国,一步步走到今天,吞并了卢氏王朝不说,马上就要以举国之力攻伐大隋,胜算极大,再接下去,没有了后顾之忧,就会真正南下,而且前期注定会是势如破竹的大好局面。所以我对于万一这个说法,从来不反感,我甚至一直告诉自己,真正有资格在后世史书上,被誉为雄才伟略的帝王,就是能够将那些有利于敌方的万一,一个一个打破碾碎。最少最少,也要能够承受这种万一。
    男人神色从容,宋睦,这才是一方雄主,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
    男人最后笑道:这些道理,宋煜章应该早点教给你的,只不过他不敢罢了。
    少年脸色阴沉。
    男人不理会少年的那点小心结,抬头望向天空,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真想知道天上那座真正的白玉京,到底是怎么个巍峨。
    男人弯曲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少年躲避不及,有些愤懑,男人快意而笑,毫不忌讳还有两个外人在场,直截了当说道:你娘亲看好你弟弟,不过我更看好你。虎毒尚且不食子,真是最毒妇人心。
    男人有些伤感,自言自语道:恶紫夺朱。
    男人随即展颜一笑,那位齐先生,是我有愧,是大骊对不住他,可你是他的弟子,就很好。
    少年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题外话,你身为大骊皇帝,为何不自称寡人
    男人轻轻将手掌放在少年肩头,大骊被视为蛮夷之地近千年,我就是希望以此自省,让自己不要忘记这份奇耻大辱!
    少年愣了愣。
    男人收回手,忍俊不禁,骗你的,我只是嫌弃寡人这个说法不吉利。
    
    高冠老人骤然出声,来了!
    男人问道:面对围剿,不是逃跑,而是杀向我们这里
    老人心神巨震,瞪大眼睛,望向窗外南方,颤声道:十境,十一境,十二境!已经是十二境巅峰了!
    男人神色平静,对少年吩咐道:宋睦,该你出手了。
    宋集薪深呼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南方站定,双手掐诀,咬牙道:我宋睦!奉大骊皇帝敕令,命你们十二位坐镇山河气运的正神,接剑!
    大骊京城风起云涌,这栋高楼瞬间剑气冲天。
    底楼一剑率先破空而去,电光乍起,大骊京城内,无数人惊骇举头望向那条悬挂头顶的电光。
    片刻之后是二楼飞剑。
    三楼第三剑。
    一直到第十二剑。
    其中半数飞剑并非直直南下拒敌,而是选择绕路向其余三个方向。
    而且飞剑离开高楼之时,就已变得无比巨大,离开京城之后,无更是再度暴涨。哪怕是那柄在楼内小如柳叶的小巧飞剑,在远离大骊京城百里之后,也变成了一把长达十数丈的巨大飞剑。
    以这栋仿造天上白玉京的十二楼高楼,作为起始之地,四面八方皆有神灵听从敕令,露出一尊尊威严法身,其中在最南边的大骊南岳之巅,一尊高达百丈的金身正神,屹立于山顶,高高举起手臂,高声大喝道:南岳奉旨领剑!
    大骊版图各地,其余十一尊显露出巨大法相的山河正神,纷纷接住离开高楼的飞剑,然后踏空而行,凌空一步就是数十里之遥。
    无一例外,矛头直指那道从南往北破空飞掠的长虹。
    那尊南岳正神的金身法相,率先迎敌。
    砰然巨响。
    法相与飞剑一并支离破碎。
    京城内,白玉京顶楼传来一声惊叹,充满疑惑,以及无奈。
    高冠老人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十楼宋集薪嘴角渗出血丝。
    大骊天子眉头紧皱。
    唯独婢女稚圭趴在窗台上,没心没肺地四处张望。
    第二尊金身神祇如出一辙,轰然炸碎。
    每隔一段时间,就传出一声响彻大骊疆域的雷响。
    少年已是七窍流血的惨淡光景,面容狰狞,但仍在强自坚定心神不动摇。
    当远处第六声响起的时候。
    顶楼老人苦笑道:怕了你了。老夫给你让路还不成吗
    其余六尊原本从北到南一线排开的金身法相,开始各自左右偏移,让出正中间的那条道路。
    似乎觉得有些意犹未尽,那抹白虹微微凝滞些许,不过很快打消了找那些神祇麻烦的念头,继续笔直向前。
    最终这道身影一头撞入大骊京城,落在那座隐藏有白玉京的高台下方。
    大骊藩王宋长镜,额头已是渗出汗水,但仍然站在从天而降的男人之前,拦住那人的去路。
    宋长镜很快就露出笑容,只觉得若是与此人酣畅一战,虽死无憾,不枉此生!
    广场上,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站在那里,滑稽的是,此人小腿上还绑着便于行走山路的缠脚,手里拎着把破碎的绿色竹刀,这汉子转头看了眼京城城头那边,有些纳闷地咦了一声,这才转头望向那个武道十境的藩王,看了宋长镜一眼,微微点头,流露出一点赞许之意,最后抬起视线,望向暗藏玄机的高台之顶。
    他丢了那把竹刀,轻轻一跺脚,高楼白玉京顿时被迫显现出真容。
    他拔出腰间另外一把狭刀祥符,随意抬臂举起,刀尖指向高楼,高声道:里头五个,哪个是大骊皇帝,我赶时间,赶紧自己出来磕头认错!我数十声,十!
    一!
    直接从十跳到一的男人,对着那座高台和高楼,猛然间一刀劈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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