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番外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小就长在靖远侯府,年龄大一些了便跟在薛大将军左右。
大将军是我最敬佩的人,所以我立志年龄一到就去从军,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可有一天大将军却单独见我,打量了我良久说:“阿珏,你今年有十二岁了吧?”
我点了点头。
“皇后宫里想送进去个人,我在府中看了,只有你性子和年龄最合适。”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他不等我说话,又说:“皇后的意思是往司礼监提督和掌印的位子栽培,也不算委屈了你,过几日我就安排你进宫吧。”
这个我最敬佩的人,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决定了我的命运。
而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薛锦宁知道了,去找她父亲闹得很大声。
“爹爹,我不许阿珏进宫做太监,我要他一直在府里陪我。”
“胡闹,你懂什么!”
“我不管,我喜欢阿珏,我不要他进宫。”
“阿宁,”薛大将军的声音骤然变高,“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你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怎么可以喜欢个府里的奴才。”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有薛锦宁隐隐的哭声。
过了许久,又传来薛大将军的声音:“等他有朝一日做了司礼监提督兼掌印,也是你在宫中的臂膀。”
我默默一人回了住所,第一次觉得权利和地位这东西真好,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命运。
等我坐到了司礼监的头把交椅,是不是也能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
薛岳,这是你选的,若有一日换我来操控你,可不要后悔。
在宫中净身的时候我被迷晕了过去,等醒来竟发现自己没事。
短暂的庆幸之后却是更大的愤怒,感觉自己又像个棋子一样,再一次被人操控。
我不敢去做任何打听,只能更加小心警惕地活在这宫中。
真想不到薛家也有算盘落空的时候。
太子刘祉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了薛家的联姻,要迎娶在京城名不见经传的谢家的女儿谢忆安。
为此薛锦宁来了宫中几次,与皇后哭完又来找我哭诉,说了许多关于谢忆安很不堪的话。
这反而让我很想见见这位未来的太子妃。
也许将来我们能够互相利用扳倒薛家呢。
机会很快便来了。
成婚之后,谢忆安来中宫觐见,对她深恶痛绝的皇后不留情面地给了她难堪,罚她去佛堂抄经书。
她走出殿门,脸上带着孤傲和倔强。
经过院子时,她看到了我,将我叫住。
“这位小公公,本宫不认得佛堂的路,你带本宫去吧”。
我带她去了佛堂,她却随意找了个借口罚我跪着为她掌灯,直到她把经书抄完。
她是太子妃,未来的后宫之主,我只是个入宫不满两年的小太监,她罚我天经地义。
可宫里任谁都知道,我是皇后得力的人,她刚刚在皇后那里受了难堪就来罚我,等于直接打了皇后的脸。
我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看着她曳地的华丽袍裙,心里冷笑后,又忍不住失望。
这样直接的报复,这样张扬的性子,在这宫里是活不长久的。
谢忆安有孕了,皇后很快有了动作,在她保胎的汤药里动了手脚,而且做得不着痕迹。
所以谢忆安怀相很不好,生产时又出了岔子,眼看着一尸两命。
刘祉震怒,整个太医院会诊了两天两夜才算大小都保住。
但谢忆安再难生养了,身子也落下了病根。
始作俑者的皇后却还要把场面上的事做足,不断体恤关怀,时不时派我去东宫送赏赐的东西。
这天我又去送赏,看到谢忆安靠在榻上与人说话。
那个人应该是她的妹妹,看着年龄还很小。
见我进来,谢忆安仍是一贯的骄傲冷漠,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我。
她的妹妹却站起来对我行礼,小声说:“公公辛苦来一趟,有劳了。”
“念儿,”谢忆安叫她,“一个内监而已,不必理他。”
说完又看我,“把东西放下,赶紧走。”
我放好东西出了门,想不到谢忆安的妹妹却追了出来。
“公公,我长姐近来染了病心情不大好,说话有所得罪,您别介意。”
我看着她,才八九岁的年纪,却比她姐姐聪明,起码懂得打狗还需看主人的道理。
没错,我就是皇后和薛家的狗。薛府的人都知道,我自己也知道。
宫里不露声色的磋磨人的方法太多了,谢忆安根本招架不住。
刚刚六年,那个曾经明艳动人不可一世的太子妃病死在了东宫。
也是那一年,我在皇后的扶持下,爬上了司礼监提督的位子。
我掌权了内廷,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净身房的老太监,问他当年受了谁的指使。
老太监诚惶诚恐,吓得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他只知道找他的是薛府的人,但具体是谁不清楚。
果然又是薛府,他们一向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点点头走了,没多久,让那个老太监意外死在了宫里。
出乎很多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陛下下旨将谢家幼女谢念卿赐婚东宫。
谢家沾染上了权利便已近癫狂,折进去一个女儿,就又送来一个。
我想起谢忆安的那个妹妹,她挺聪明的,应该不愿意被卷进这吃人的漩涡。
可她跟当年的我一样,没有选择的权利。
婚礼上,我见到了她。
几年不见,长高了一些,但看着仍像个孩子。
我突然有些可怜她,她姐姐是六年,不知她又能熬几年。
太子薨世,年幼的刘翎被立为皇太孙,一时东宫和谢家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谢家的男人们开始愈发得不安分,行事完全没了分寸。
真的是蠢,越是这个时候越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谢念卿倒是一直在东宫安安分分的,从不招惹是非也从不跟她的父兄掺和。
我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
陛下的病越来越沉重,渐渐将批红的大权彻底放给了我。
一晃十二年了,我终于坐稳了司礼监提督和掌印的位子。
相对比外朝的事,皇后更在意兵印的下落。
兵印就像道枷锁,狠狠卡在薛家的喉咙上,让他们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陛下终于宣谢念卿和刘翎进宫了,我去亲自传的旨。
皇后让我盯紧了他们,陛下可能会将兵印的下落告诉谢念卿。
他们安安静静的,除了去侍疾几乎从不出宫门。
可这晚,陛下贴身的小太监给我传过话来,说皇帝秘密召见了谢念卿,连皇后也不曾知道。
我明白,陛下知道自己不行了,要跟谢念卿交底了。
我静静躲在暗处等了许久,看到谢念卿独自一人轻轻打开殿门走了出来。
在她回去的路上,我假装偶遇,行了个礼。
“这么晚了,太子妃这是去哪?”
她看到我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温和地笑了。
“太孙今日写了几副字要给他皇爷爷看,我刚刚给陛下送过去。”
“这种事派个下人做就好了,太子妃怎么还亲自去,也不带个随从?”
“多谢督公关心,太孙刚进宫,一入夜会有些怕,我把宫里人都留下来陪他。而且太孙的字一向不假他人之手,只能我自己送一趟了。”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表情平静又随意。
刘祉死了,刘翎年幼,她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所以她对我一向很客气,总称呼我督公,也从不在我面前端架子自称本宫。
这样的审时度势,又这样的懂得进退,她确实比她姐姐聪明太多了。
“臣刚好无事,就送太子妃回宫吧。”
“那有劳督公了。”
我与她并肩而走,心里开始有了盘算,也许她能够跟我一起把薛家扳倒。
皇后叫我去回话,我当然不会告诉她实情,因为我自己也想要那个兵印。
先皇驾崩,朝堂的龙椅上换了人。
皇帝年纪小,我仍握着批红大权。
谢念卿住进了万宁宫,不争不抢、谨小慎微,让人拿不到一点错处。
倒是刘翎好拿捏很多,没多久便病了。
太皇太后不闻不问,她心中大概巴不得刘翎能给平王刘祯腾位子。
但我自然不能让刘祯上位,一直暗中看护着。
谢念卿究竟有没有资格与我联手,总要试试她,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于是我找到承乾宫的含絮,让她去万宁宫,故意将刘翎的病说得很重。
事关刘翎,她果然再沉不住气,跑去寿春宫求见,太皇太后不理会,她便在宫门口长跪不起。
我故意不动声色地从她身边经过,想让她知道,这个宫里能求的,不止有寿春宫。
果然,不多时她来到了司礼监,眼中全是焦急,求我说,督公,你想怎样。
在这个宫里想要活得长久,首先要会的就是忍耐刁难和委屈,我想起了多年前的谢忆安,随手指了指桌上烛台。
“娘娘,为臣掌一夜的灯吧。”
她没有犹豫,举着灯跪在了我脚边,单单薄薄的,不知道能不能熬一夜。
慢慢的,手上都是烫伤,可我说不能动,她便乖乖地不敢再动。
跟我说话时会撑着挺直背,半夜灯熄了也小心翼翼地举着。
我隔着床上的帷帐一直在看她,她和谢忆安完全不一样。
谢忆安明艳张扬,美得让人过目难忘又一眼望得到底。
她平淡很多,眉眼间皆是含蓄,波澜不惊之间酿着余韵,倒更惹人遐想。
我知道她一夜没睡,跪着很难受,但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仅聪明,还能有这份能屈能伸的定性和韧性。
我比平时早起了一个时辰,指派了太医正去承乾宫看看本就无大碍的刘翎。
只是她伤得有点重,抓着我衣摆的手伤痕累累。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留下疤就可惜了,于是我派人送去了宫里最好的外伤药,又找机会让她见了刘翎,算是一点补偿。
在我这的第一关,她过了,只是还有些太重感情,关心则乱。
那第二关,就拿谢家开刀吧。
谢家的男人们都蠢到上不得台面,要定他们的罪轻而易举。
很快,就有人将各种罪证摆满了我的桌案。
我看了看,抽出其中一本递下去。
“就这个吧。”
贪墨朝廷的河堤银款,他们还真是胆大包天,轻则抄家流放,重则人头落地。
我授了意,自然有人将弹劾的奏章写得铺天盖地,一时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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