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惶惶不可终日。
想起不久前让她见了刘翎,她追在我身后道谢,还真是受之有愧。
谢夫人要去万宁宫觐见,我吩咐了不必拦着。
这么大的罪名压下来,她会把兵印的事告诉她的家人以求自保吗?
谢家的一堆庸才,无一人会掌兵,兵印对于他们更像是催命符。
如果连这个道理谢念卿都看不明白,那就不值得再拉拢了。
谢夫人在万宁宫说了什么很快传到我耳中,她果然沉得住气,什么也没有跟她母亲透露。
然后她来了寿春宫。
我承认,在寿春宫见到她真的被惊艳到了。乌发垂了一地,掩着素袍,只有唇上一抹朱红,墨染寒雪,梅落尘间。
太皇太后一向不理会前朝的事,更不会管谢家死活。
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告诉她爹爹兵印在哪,做拼死一搏。
或者,来求我。
我在司礼监等了一天,只知道她独自待在万宁宫,既没有联系谢府,也没来找我。
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笨。
她不来见我,那我便去找她,顺手带了一叠折子。
“娘娘,这次事大,要换一种求法了。”
“督公想要怎样,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我本想说,告诉我兵印在哪,可想起今日寿春宫的惊鸿一现,临时改了主意。
“臣,想要娘娘。”
她很为难,连唇都咬破了,有血漫出,更添妖冶。
我一向有耐心,心中越是惦记,就越要耐得住,一旦露了急,会容易被人拿捏。
这是我在宫里悟出的道理,她还是太小了些,藏不住心里的急迫。
最终她还是缓缓褪去了衣衫,昏黄的烛光下肤色欺霜赛雪。纤细的锁骨,单薄的脊背,还有眼里的泪光都抖个不停。
可我没想到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看她脸上明显的痛苦,忽然于心不忍。
我起身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
她的手指很细很凉,也在抖,眼中满是凄惶和哀求。
她说她可以,求我别走。
顷刻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塌了。
谢家的男人们如今都躲在府里,门都不敢出。
全指望一个小姑娘来救,让她被逼到这份上。
可就算如此,她有兵印这么大的筹码,却没有跟我吐露过一个字
确实,她孤身一人在深宫,空有兵印也只是怀璧其罪。在找到绝对信任又能掌得了兵的人之前,守口如瓶是她最好的选择。
我擦了擦她的泪,将她揽进怀里,觉得心里坍塌的地方疼得厉害。
她终于不再发抖了,手也渐渐暖了起来,然后在我怀里不设防地睡着了。
我低头看她,鼻子哭得有些发红,潮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闪动,乌黑的长发缠绕在了我的手臂上。
刘祉已死,刘翎年幼,谢家不成器,太皇太后又是仇敌薛家。
她在这宫里还真是无依无靠得可怜。
以后我来护着她好了。
总觉得今夜有些莫名,我明明是来试探猎物的,却好像自己被捕获了。
知道谢家最后只是削了爵,谢念卿又整日在万宁宫足不出户,偶尔遇到还要躲着我走开。
可我已经动了心思,又怎么可能放手。
我去找她,她一副急于撇清的样子让我脑仁隐隐作痛。
和聪明人打交道攻心为上,没必要拐弯抹角。
我直接把她压在床上,叫她卿卿。
卿卿,真是个好名字,叫了一次,发现美好得有些让人着迷,便忍不住想再叫她。
这反而惹得她大哭了一场,像只可怜的小猫似的,缩在我怀里,哭得整个人都抖个不停。
大概这几年她都一个人默默撑着,累了委屈了也找不到个人能依靠着哭一下。
我心里又开始疼了。
她很怕冷,小手总是凉凉的,晚上睡着时会不自觉地往我怀里钻。
我在宫中小心翼翼地独行了十二年了,因为守着那个秘密,从不曾允许别人靠近。
可现在每晚怀里多了只怕冷的小猫,床榻间总被她依偎着,竟觉得上了瘾似的。
于是我干脆每夜都留在万宁宫,反正在这宫里,我不想传出去的事,还没人敢有多嘴的胆子。
她慢慢也习惯了我在身边,有时晚上会主动与我说说话;有时早上醒来见我还在,会腼腆地笑,小巧的耳朵染上一层粉色,让人忍不住想亲。
挺好的,我有前朝和内廷的权势,她有调令全国兵马的兵印,只还差个机会,扳倒薛家是迟早的事。
平王刘祯进京朝见了,他私下又找我问兵印的下落,还打听了许多刘翎的事,就差把造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随意应付了他,他不满我迟迟找不到兵印,又对我忌惮着不敢多言。
这些年我一直故意与薛锦宁通着信,从她那里套出了许多刘祯的事。
这位二殿下能力不大野心却不小,一门心思想靠着他岳父夺位。
却不想想,一旦让薛岳拿到了兵印,他就算登基也大概是个傀儡。
单个薛岳或刘祯并不为虑,只怕他们里应外合起来。我总要想办法将他们分别拿下。
家宴上,我看到卿卿跟着刘翎走了,没多久薛锦宁也退了席。
我悄悄跟着她,果然见她在为难卿卿,竟还要往湖里推。
还没等我来得及阻止,她们一起坠了水。
此时刘祯及各位藩王皆在京,各方势力焦灼着,我只能去救薛锦宁。
卿卿被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不敢看她,生怕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再把薛锦宁拖进水中。
我只能匆忙走开,叮嘱人去找柳叶赶紧带着厚衣服过来。
只是太皇太后并不想就此作罢,把她急召回来,连衣服都还是湿的,而她一向那么怕冷。
我看到她跪在下面,冷得缩成小小一团,心里就像破了个洞,有风嗖嗖刮扯着,疼得喘不上气来。
薛锦川进来了,三言两句间替她解了围。
我在宫中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力向来极准。
这位薛小侯爷望着她的眼神不对劲。
卿卿回去便发了热,病得全身软绵绵的要靠我喂水喂药,却还冲着我发脾气。
只因为知道了我出自薛家吗?
我想起薛锦川看她的眼神,心里越发地不舒服。我是靠着薛家上位不错,那她跟薛锦川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
但她烧得太厉害,我忍住没有问,让她安心养病,再派人盯着薛锦川。
果然不出几日,有人来报,薛锦川去了万宁宫。
这位小侯爷果然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在殿外听他们说话,真是出乎意料,他们竟然有深到可以商量着私奔的交情。
听到薛锦川又要带她走,我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
薛锦川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惦记起我的卿卿。
她刚刚与薛锦川离得那般近,看到我进来却又一脸拒人以千里的冷漠。
脑子中的一根线突然就断了。
入宫这么久,我还从不曾如此没了理智过,说话愈加狠厉,最终将她逼得吐了血。
那一大片鲜红刺得我双眼生疼,心底一空,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不省人事的她,软软倒在我怀里。
我想,要么就算了,不要什么兵印了,就放她走吧,只有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她才能幸福。
我就一边继续安心做薛家的一条狗,一边尽力为她护好刘翎。
可她却不肯走,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回答。
那好,既然你选择留下,那我可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我把她抱回床上,俯下身吻她,她一点点回应着,有些青涩。
我含住她小而软的耳垂,一边慢慢解她衣带,一边轻轻说:“娘娘,不是说好今日要验一验臣究竟是不是真内监吗。”
她瑟缩了一下,想躲,被我一把扯进怀里。
“娘娘,臣是真的喜欢娘娘。”
“你说什么?”
她似乎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看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卿卿,我喜欢你,是真的。”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眼中似有悄无声息的水波流动,然后弯弯唇,笑得勾魂夺魄。
“好,那就让本宫来验一验督公。”
清欢有味,萦绕于怀,难得与卿卿一起惬意的生活却被薛锦宁进宫打乱。
这一次,太皇太后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我看到她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沉吟不语,似在挣扎着什么。
最终她长长吸了口气,开口说话。
我知道,真被逼到绝境,她终于要拿兵印来自保了。
她有时真是傻得让我有些无奈,这个时候说什么兵印,我明明在她身边,怎会让她有事。
软禁了太皇太后和薛锦宁,她问我有何打算。
我跟她提及了兵印,没了性命之忧,她又不动声色起来,安安静静待在万宁宫,看着我早出晚归,什么也不肯讲。
也罢,若想要她的底牌,我总要先交出自己的底。
于是,借着生辰的机会,我把司礼监的提督印给了她。
她看了看,对着我笑了。
卿卿,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无论是心,还是权,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接下来便是陪着薛锦川演戏。
这个一向张扬不羁又意气用事的小侯爷竟然想让我与他一起骗卿卿。
真是让我暗笑不已。
你还想要骗她?你的心思在她那里简单得不值一提。
被抓走前,我回头看了看,说:“卿卿,你别怕。”
她静静看着我,目光沉静如水,她那么聪明,自然懂我的意思。
薛锦川想用苦肉计骗出兵印给他父亲,而我也正不想跟薛岳硬碰硬,苦无没有机会设计将他拿下。
此次薛锦川来找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和卿卿都配合着他演,他并不知道其实只有自己身在戏中。
卿卿最终告诉了我兵印的下落,她说她信我。
那一刻我真是欣喜若狂,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我带着兵印离京了,把整个内廷交给她很放心。
果然她果决利落地处理干净了在京的薛氏一党,不久又全国发下讨逆诏书,让我擒薛岳攻平王名正言顺。
不愧是卿卿,仰人鼻息时蛰伏忍耐,能把自己低到尘埃。
可一旦给她机会,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看着薛岳,这个十二年前一句话决定了我命运的人,如今他的命也被我操纵在手里。
不想再做任何耽搁,我直截了当地砍了他的头。
都已经出来两个月了,我要赶紧回去陪我的卿卿了,她肯定也如我想她那般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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