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有个地儿叫城中城,说是城,里外里加在一起不过四栋楼——两座改革开放初期就矗在那里的老商场,一座歌剧院,外加一个几经易主如今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美食城,几乎凋零的地段平时连个挑担卖果子的都少,更遑论人多了。
然而这个周四有些不一样,原本要被人遗忘了的地儿突然就热闹起来了,大热天,小广场上卖冰水的兜售荧光棒气球的,粗数数就有小二十,这让习惯了这里冷清的人很不适应,再一问,明白了,原来是两家商场的老板为了扭转经营惨淡的局面,特地花费重金请了几个大牌歌星坐镇,借着开演唱会的名头开门促销。
公交19路线途径城中城,所以这个周四,原本生意不咋样的线路竟然一路满员,司机陈师傅边转着方向盘,边提醒着上下乘客注意脚下、扶好把手,一个上午竟有种说了一星期话的感觉。
眼见中午将至,陈师傅趁着上下客的工夫拿起水杯灌了口水,这一上午过的,嗓子都要冒烟了。也就在盖盖子的时候,车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陈师傅打了个激灵,忙回头去看。
他平时会看新闻,知道这阵子社会新闻头版头条上没少报公交车闹事的消息,要是真有人在车上闹矛盾,他这个做司机的不能不管。
也就是他回头的工夫,原本很挤的车厢竟自动地避出一块空地,几个老太太挤在一起,,手指指点点,议论着空地上的一男一女,陈师傅记得那个男的,在御园路上的车,中间几站明明车上有座就是不坐,专在年轻小姑娘身边转悠,一看就不像好人。瞧他现在被按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可怜样儿,陈师傅呸了一声,遇到对手了吧该！
"姑娘要帮忙吗"陈师傅挂好档,起身准备去帮忙,却在看见女生容貌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又坐回了座位,是她啊,那他负责"看热闹"就好了。
女生忙着收拾人,根本没注意到陈师傅这边。
"是你摸我屁股！"她单膝跪地,小手牢牢扣死男人的腕子,油亮的马尾一晃一晃,遮着她的白净净的半张脸。
男人没想到这么一个美女手劲能这么大,疼得龇牙咧嘴,嘴上还是不服软："谁摸你屁股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哪只眼睛看见了"女生抬起膝盖,往男人后背上一跪,腾出来的手从包里拿出样东西,对着男人晃了晃,"这只眼睛看见了,行不行"
一看那玩意,男人彻底怂了,"大姐,警察大姐,我错了,保证没下次了。"
"叫妈。"
"啊"
"我让你叫妈。"瞪了他一眼,女的揣起了执法记录仪,"叫不叫"
"叫,叫,妈、妈。"男的哭着叫妈。他是有多倒霉,揩油揩到条子身上了,"哎呦。"
他叫了一声,觉得什么东西贴在了背上。
他想问贴了什么,可碰到女生那双凌厉的眼睛时,想问啥他也不敢问了。
简西嘴咬着笔帽,扣回笔上,边往包里揣,边回头对司机说："陈师傅,等会儿到了前头派出所麻烦踩一脚,我把这家伙送去。"
"得嘞。"陈师傅应了一声,坐好、换挡,一阵"呜呜"声后,19路再次上路。
外头阳光正好,照的车里亮亮堂堂,简西一手勾着吊手,一手反剪着男人,鼻尖上的汗亮晶晶的。
有这样的好警察,车开得都舒坦。陈师傅一高兴就爱哼些就他自己听得懂的小调,哼着哼着,他又回头看了眼,车上这帮人这是笑什么呢
被抓得死死的男人也在寻思这事。可惜直到他被扣着下了车,去到派出所,坐在板凳上录笔录的时候也没想到简西会在他背后贴了一张纸,上头写着——我是个摸我妈屁股的混蛋。
我让你摸！你个不孝子孙！
半小时后。
新安派出所所长送录完口供的简西出来,抽烟吐着的烟圈都一颤一颤。
"这事也就你做得出来,简西。"
"说得好像你们做不出来似的,我记得杨所以前抓过不少咸猪手。"
"可我从来不敢给人贴纸条,更别提让人叫我妈了,执法队伍得有纪律。"杨所手一立,遮住嘴的同时朝简西挤挤眼："现在的互联网太厉害了。"
是啊,太厉害了,警察执法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舆论影响,上上个月队里开会队长才强调过这事。简西挠挠头,"现在工作不好干。"
"是啊,不过你不怕,都辞职了。"杨所没心没肺说着,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了。"简西,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其实是……"
"没事。我是辞职了。"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