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啊,机关食堂比往日任何时候都遥远。
    实在搪塞不下去,申冀城道:马上我会同港务厅成立调研组,多跑几个城市和港口广泛听取意见,拿出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徐迢颌首道:下午我飞京都汇报南美之行的情况,明后天都有会议,周五吧,我下午听取解决方案的报告。
    啊,这么快?申冀城愣住。
    湎泷白钰同志干事风风火火,有斗志、冲劲足,对我们申委形成倒逼机制啊。
    徐迢含意不明地说道,与申冀城并肩进了食堂小楼。
    此时副省长兼港务**宗晓渔还在办公室没去食堂,一来没胃口,二来他本身就吃素,少吃一顿也无所谓。
    他照例手里捻着檀香珠听着祥和庄严的梵音,脑子里恨不得把徐迢关于港务厅职责那段掰碎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
    历来出于种种原因,暨南申委书记从不过问港口事务,关心的只是港口贸易增长、GDP贡献度及对外关系等方面。外省空降干部插手麻烦的地方利益纠纷,弄不好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就算本土干部如茅克砜之流也萧规曹随维持现状,不敢碰港口那一块深层次矛盾——
    岂只湎泷港屠家背后站着岭南大家族身影?暨南沿海那些港口都不同程度涉及到家族或地方势力利益,一刀砍下去不知牵连多少关系和人脉。
    宗晓渔之所以在炙手可热的副省长兼港务厅位置稳当当坐了五年多,唯无为二字。
    省府大院都知道宗晓渔虔心向佛,无嗔无怒,因而每每本土系各派斗得不可开交时都会想到这位带发修行的佛家弟子,通过他来平衡争端。因此很奇特,号称淡泊名利的党外人士(他从不隐瞒自己的信仰)居然在抱团严重的暨南步步高升,成为申委省正府唯一一位非党员副省级领导。
    然而宗晓渔真如外界认为无欲无求、淡泊名利的入世俗家子弟吗?那他应该整天在家打坐念佛才对,当什么官啊!
    虔心向佛只是宗晓渔的人设,不能不说,在佛教盛行的南方很吃得开,也容易博取上至领导下到民众的好感。
    无为不是成天躺着睡大觉,而是不碰领导和各派势力的利益,凡妨碍或给他们添堵的事坚决不做,你好我好大家好即无为。
    但在事关个人仕途和地位方面,宗晓渔向来很有作为。每次**或一旦有传闻自己位子受威胁,他便会手腕串着佛珠四处找省主要领导汇报工作,强调无欲无求淡泊名利在港务厅的重要性,暗示自己所起的平衡作用无法取代。
    港务厅在暨南经济中占比太重了,任何省领导都承受不起港务系统波动、内耗、动荡带来的负面影响,因此权衡再三的结果是默认宗晓渔继续留任。
    宗晓渔确实无欲无求,从不主动伸手,但各港口管委会领导都懂规矩,逢年过节以及宗晓渔生日等必有厚礼,为结善缘,他通常客气一番后坦然笑纳。
    信封很厚很厚,各港口管委会换取的就是宗晓渔无为。
    现在看起来徐迢要求港务厅必须有所作为,怎么办呢?
    梵音悠扬,檀香珠发出阵阵清香。
    再三盘算之下宗晓渔打定主意:一是坚决不掺合,自己的招牌就是无为,倘若有为,比自己有能力有作为的干部多了去了,何必靠自己?到最后无论做得好与不好都得滚蛋。
    二是立即通风报信,哪怕各港口都有特殊渠道,自己亲口告诉人家的效果大不相同,起码证明这回被徐迢逼着干的,并非自愿。
    三是手捻拖字诀,实在拖不过去就装病,好歹躲过这阵风口。
    想着想着,宗晓渔在柔和的梵音声中渐渐入定,直到被急促的电话铃惊醒。
    是申冀北打来的,说得很客气:请晓渔到我这边来一下,有事请教。
    申冀北也被徐迢给的三天期限逼得无路可退,苦思之下决定与港务厅捆绑到一块儿。
    都知道港务厅实质上并没有行使业务条线管辖权,此番湎泷市委与管委会冲突当中,市委不便直接指责省直机关,管委会则把责任向上推卸,它不折不扣成为战略缓冲区。
    可烂摊子还需要港务厅出面收拾。
    就这样,两位省领导均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坐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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