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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的事情,这就是他被当做烂好人的根源,但是你们要知道,善线低,可不代表他就是真的好说话啊。因为陈平安的恶线,距离善线很近,所以他认定了一点事情,决定了要去做的时候,陈平安会极其果决,比如……杀我。"
    "其实你们两个很清楚,不管你们如何看不起陈平安,你们,当然还有我,这辈子都做不成陈平安的朋友。"
    于禄突然说道:"我可以尝试一下。"
    谢谢嘴角泛起冷笑。
    只是当她眼角余光瞥见那个仰起头、正面少年国师的于禄,谢谢一想到自己在横山,大树枝头,被崔瀺胁迫,不得不去主动找到陈平安,为他粗浅讲解武道门路。
    少女有些臊得慌。
    紧接着她就又想到那个屹立枝头的消瘦身影,迎风而立,山间清风徐徐。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自己也曾这般心境无垢的,视线永远望向远方。
    "我说了这么多,浪费了一大缸口水,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
    崔瀺开始盖棺定论了,站起身,笑呵呵道:"意思就是说啊,以后你们两个蠢货笨蛋,对我崔瀺的先生,发自肺腑地放尊重一点,知道吗"
    这是于禄和谢谢今天第二次面面相觑了。
    "两个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怜杂碎!"
    崔瀺无缘无故就勃然大怒,脸色阴沉似水,大步向前,对着于禄的面门就是使劲一拳,"一个沦为刑徒、差点要在脸上刻字的破太子,知道我大骊宰掉的皇帝、皇子有多少吗还尝试,你这个如今连姓氏都背叛祖宗的混账,有这个资格吗!"
    于禄措手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拳,不敢有任何还手的动作,只是有些懵。
    崔瀺转过身,走向黝黑少女,对着她就是一巴掌摔过去,"一个山门都给人砸烂的小婊子,知道我亲手做掉的陆地神仙有几个吗"
    生性骄傲的少女下意识伸出手,抓住白衣少年的手腕,不让他的耳光打在自己脸颊上,但是她下一刻就感到后悔,果不其然,崔瀺整个人都散发出恐怖的狰狞气息,死死盯住少女,她吓得立即松开手,崔瀺低头看了眼通红微肿的手腕,狠狠一巴掌摔在少女脸上,厉色道:"你们两个也敢横竖看不起陈平安他是我崔瀺的先生!"
    崔瀺接连摔了四五个耳光在少女脸上。
    少女甚至不敢凭仗练气士的修为来卸去劲道,很快就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渗出血丝。
    满身杀气的崔瀺似乎打得犹不解气,就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当凶器,就在此时,他转头望见一个快步跑来的熟悉身影,崔瀺顿时愣在当场。
    那个不速之客刚喊出一个字,"吃……"
    结果看到崔瀺动手打人的这一幕,那家伙赶紧咽下那个"饭"字,开始狂奔,杀向崔瀺。
    少年身上那股子气势,恐怕更像杀气。
    吓得崔瀺二话不说,连爬带滚翻过凉亭栏杆,跑向老水井那边,一边喊一边扭头喊道:"陈平安,你干嘛!我教训自家丫鬟仆役,关你屁事……唉,有话好好说,我认错还不行吗咱们都停下来,好好掰扯道理,行不行"
    陈平安跑入凉亭后,脚尖一点,高高跃出,身形如飞雀快速越过栏杆,落在凉亭外,继续奔向崔瀺。
    崔瀺心知难逃一劫,干脆破罐子破摔,站在老水井口上,悲怆颤声道:"陈平安,你要是今天真要打死我,我就投井自杀算了!信不信由你!"
    陈平安继续前冲。
    崔瀺就要跳入水井,陈平安皱了皱眉头,猛然停下身形。
    崔瀺一脚踏出,在千钧一发之际,好不容易才收回脚,身形摇摇晃晃,命悬一线。
    以他如今的体魄,摔入水井底部后,因为下边还有剑气残余,哪怕不冻死淹死,给陈平安救起来,恐怕也要伤及根本,去掉大半条命。
    由此可见,少年崔瀺是真怕了陈平安。
    陈平安仔细看着崔瀺,良久之后,说道:"吃饭。"
    崔瀺小心翼翼跳下井口,仍然不敢上前,站在原地悲愤解释道:"我刚才是为你出口气,他们两个打心眼看不起你,我打抱不平,要他们以后对你客气一点,也有错你这叫好心当作驴肝肺!"
    陈平安冷笑道:"你少拿我当幌子借口,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说完之后,陈平安转身离去,绕过凉亭的时候,对那对少年少女,就要语气和缓许多,"林守一他们已经下完一盘棋,吃饭了。"
    崔瀺不怒反笑地远远跟在陈平安后头,跑得一摇一摆,两只大袖子飞来飞去,显得狗腿得很,"不愧是我家先生,比那两个蠢货真是聪明太多太多。"
    过了凉亭,崔瀺面对两人,立即换上一副嘴脸,训斥道:"愣着干什么吃饭!"
    于禄微笑如常,走出凉亭,走下台阶后,转身问道:"你没事吧"
    谢谢眼眶湿润,摇摇头。
    高大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少女回过神后,转过头去,将嘴角血迹擦拭干净。
    ————
    一行人吃过了秋芦客栈准备的丰盛早餐,李槐吃得肚子滚圆,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完全没有意识到餐桌上的诡异氛围。
    老秀才对陈平安笑道:"走,带你去逛逛这座郡城的书铺,咱们随便聊聊,如果可以的话,请我喝酒。"
    老秀才望向跃跃欲试的小姑娘,笑道:"一起"
    小姑娘使劲点头,"我回去背小书箱!"
    林守一留在客栈,继续以《云上琅琅书》记载的秘法,修习吐纳。李槐是实在懒得动,没有逛街的欲望,只是叮嘱陈平安一定要给他带好吃的回来。崔瀺说自己有点私事,要去找客栈老板,看能不能价格便宜一点。于禄和谢谢各自回屋。
    最后就是一老一大一小,只有三人离开秋芦客栈,走过那条行云流水巷,在老秀才的带领下去寻找书铺。
    小姑娘一直跟老人显摆自己的书箱,在老人身边绕圈跑,询问她的小书箱好不好看,老人当然说好好好。
    陈平安酝酿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文圣老爷,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老人都快把李宝瓶的小书箱夸出一朵花来了,闻言后笑道:"你是说拒绝当我闭门弟子的事情吗没有没有,我不生气,失望是有一些的,但是回头想想,这样反而很好,齐静春的初衷,以及阿良之后的跟随,不是一定要给你陈平安什么,以及我上次偷偷取走你的玉簪,说到底……"
    说到这里,老人做了一个手掌横抹的姿势,"是为了让你陈平安,就只是陈平安而已。没有太多的牵扯,你就是骊珠洞天泥瓶巷里的少年,姓陈名平安,然后带着李宝瓶他们远游求学,就这么简单。"
    老人笑道:"阿良这个吊儿郎当的惫懒货,难得正经了一回,帮你让大骊王朝这些世俗存在,不给你和孩子们带来额外的负担,之前齐静春,已经做到了让上边的……家伙们,不来指手画脚。因为我的到来,害得你那位好脾气的神仙姐姐露面了,于是又有一点小麻烦,但是不用怕,我这个老不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绝不给你们添麻烦,跟读书人讲道理嘛,我擅长。"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后就安安心心求学吧。"
    老人又自顾自笑眯眯说道:"少年的肩膀,就该这样才对嘛,什么家国仇恨,浩然正气的,都不要急,先挑起清风明月、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少年郎的肩头,本就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
    李宝瓶眼睛一亮,对老秀才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文圣老爷,你这话说得很漂亮耶。"
    老人哈哈大笑,手掌轻拍肚子,"可不是,装着一肚子学问呢。"
    陈平安看着相互逗乐的老秀才和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气,肩头有什么,少年感觉不到,心里倒是已经暖洋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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