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府有常平仓,也有库房,前者在金狮巷,存放粮秣,后者在银狮巷,存放库银及军械等物。
    吴益敢把这些强人带来州衙的府库之中,正是知道里头只有些不紧要的杂物,眼下见得当中成排的库银箱,惊骇莫名之余,只恨不得把守库的给拖出来打死。
    如果是顾延章在此,自是知道各处转库乃是常事,为了运转方便,管库的违规行事,将府库与州衙的库房互做调转的行径并不奇怪,不过瞒着上头而已——然则吴益哪里是会去亲自看账册,认真核查府库的人,又如何会知道这些。
    库银箱就摆在库房当中,不需要任何人说话,众人已是凑了上去。
    拆封条、砸锁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片刻功夫,离得最近的几箱子库银已是被强行砸开,箱盖一掀,色泽温润的银锭排得整整齐齐呈现在眼前,散晕着低调而沉稳的光泽,恍惚间好似一圈一圈地发着光,引人垂涎。
    吴益看着这满眼的银锭,只觉得自己嘴皮发干,手脚生汗。
    "大哥"与另一人依旧将他挟得紧紧得,叫他动弹不得。
    邕州州衙的库房很大,诸人颇费了一番功夫,竟是当真把一箱子度牒给寻了出来,上头盖着鲜红的僧录司大印,姓名、籍贯、形容处都是空白的。
    吴益全身发着抖,上下牙齿打着架,叫道:"那库银上头有印记!"
    没有人理会他。
    不用"大哥"下令,众人已是匆匆一箱一箱将装银锭的箱子往外头抬。
    库房里头有数十份空白度牒,诸人将其一并收了起来,动作麻利极了。
    吴益又叫道:"诸位!银锭太重,不妨去后头寻黄金!"
    抬银锭箱子的人连眼皮都没有瞄过来一下。
    只要银子在手,想办法寻个私窑融了,又有多难
    吴益心脏一抽一抽地跳,早意识到了不对。
    冲撞衙门是重罪,可强抢库银,已是死罪。
    连库银都敢抢,死罪都不怕,这群人还有什么不敢做
    银子已是有了,度牒也有了,自己还有什么用
    吴益一向自负己才,自认无论何时何地,凭着他的才能,入堂入院不过时间问题,最多过上两年,一顶清凉伞就能妥妥入手。
    邕州是他的跳板,战功是他青云而上的关键,他已是算得明明白白,一切都在计划当中,不用三年,自己就能入堂,一个参知政事稳稳到手,再往前,不管是中书门下同平章事,还是枢密副使,都近在眼前,过上十年二十年,等到龙椅上换了人来做,自家便是两朝元老,若是能熬过那一个体弱的小皇帝,说不得便是三朝元老。
    多少好处就在后头!
    他的路还长,他的官还没做够,他的能耐还没有得到发挥!
    他决不能出事!
    吴益将心中惶恐压下,看着堂中的库银一箱一箱被搬得出去,只觉得身旁两人的呼吸越发地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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