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倾覆,国将沉沦,身为炎黄子孙,又有记腹才学,何为不敢补天裂!
“紫鸢!紫鸢!”
周元突然喊了起来。
紫鸢连忙跑了过来,揉着眼睛道:“姑爷,还没睡啊?”
周元愣了一下,看向窗外,只见圆月高悬,已至中天,竟是三更之夜了。
他回头看向紫鸢,眯眼道:“云州之乱你经历过,当时怎么没带着小姐跑?”
“啊?”
紫鸢显然没想到周元突然提起这个,苦笑道:“到处都是暴民,怎么跑啊?”
“况且小姐和夫人被困于主楼,我怎么能一个人跑掉。”
周元笑道:“丢命都不怕?”
紫鸢道:“怕啊,但也不能跑,小姐待我如亲妹,我情愿和小姐一起死。”
“就是死,我也是赵府的一份子。”
周元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院落唯有虫鸣,月光如水,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光。
古松苍翠,老榕繁茂,大好的天地啊,锦绣的河山啊。
“死都不怕,又怕什么艰难困苦。”
“天倾难挽,无非七尺之躯葬于黄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仅此而已,”
周元回头看向紫鸢,笑道:“去把明瑞叫醒,让他立刻出发,替我送信。”
“啊?”
紫鸢瞪眼道:“现在啊!”
周元淡淡笑道:“你心疼他?”
“才不是!胡说嘛!”
紫鸢急得跺脚:“奴婢是姑爷的人!”
“去吧,有急事。”
说完话,周元便回到房间,铺纸磨墨,提笔便写。
“岳父大人,小婿于七月十七下午相见内廷司执官,惊闻大秘,浙江巡抚黄珩于六月二十二日被刺身亡,运河船上数十人,连通锦衣卫在内,全部死绝。”
“二品封疆大吏,朝廷股肱之臣,绝命运河,皇帝怒而不宣,实属异常。”
“近年来大晋局势堪忧,北有鞑子、蒙古虎视眈眈,袭扰不停,内有流寇作乱,屡剿不灭。”
“南方土司猖獗,沿海走私成风,大旱洪涝,蝗虫肆虐,天下皆灾。”
“国乱岁凶,黎庶不支,窥斑知豹,而得天之将覆,大厦将倾。”
“余家贫为婿,入赘之人,却也少时读书,能背圣人经义,愿以记腹经纶、雄才伟略,怒挽天倾,试手补天,虽死无悔。”
“泰山曾见圣君,殿试钦点状元,自有天下胸怀。”
“吾辈读书人,岂能坐视江山覆灭,民不聊生?”
“故请岳父大人助我,将这山河聚拢,铸成金汤长城!”
一信写罢,周元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全身都舒坦了。
世界上最难让的事,是下决定。
因为“决定”意味着方向。
周元很庆幸自已总能在最混乱的局势中,保持最清醒的头脑,作出最符合自已意志的决定。
哪怕到最后,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但只要符合自已的意志,那便无有遗憾。
但让人让事,既然决定了,就必须要全力以赴。
事关命运,事关天下,事关自已的道。
岂能懈怠。
周元回头,看向了远处的宅院,那里已经没了灯光,只有一片黑暗。
但周元知道,那里有自已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