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问。
叶无坷俯身道:“鸿胪寺这边,臣想请几位从隋阳回来的老兵做指导,他们的经验无人可敌,对于鸿胪寺的年轻威卫来说帮助极大。”
皇帝点头。
叶无坷继续说道:“将军洪胜火心思缜密,有威望,能服众。”
皇帝又点头。
叶无坷道:“束休行事冷静多谋善断。”
陛下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点头也没有马上拒绝。
他这一眼之中包含的意味,并非是质疑叶无坷对束休的判断,而是有些别的什么,颇为复杂。
过了一会儿后皇帝问他:“束休与你说过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了?”
叶无坷俯身:“他不提,臣也没提,但他去过臣家里,臣的阿爷提过。”
皇帝道:“还是老人家想的多些......既然你觉得他可以把事办好,那就让他去吧。”
叶无坷道:“臣不是觉得他可以把事办好,臣是觉得他合适。”
冯元衣心里又一震,因为他刚刚才想到这少年是单纯如白纸一样的家伙,现在这句话,他又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未必办得好,但合适?
皇帝道:“他出身北川小队,西北草原那批人如果还活着的话或许有与他相熟的。”
冯元衣这才懂了,心说自己果然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
皇帝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鸿胪寺那边的人你和关外月商量着定下来,廷尉府的人朕会让张汤选,人选定下来之后这事你就不要多过问,办好你开荒的事。”
叶无坷俯身:“臣遵旨。”
从未央宫出来之后,叶无坷就一直都在想着哈察钦的事,这事说是巧合的话足够巧合,因为并无外交,哈察钦要羞辱中原人的事若非徐胜己去了的话未必会这么看传回中原。
徐胜己说他和行商借了些银子凑够费用才进了瑰宝楼,那些行商能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好像也有些问题。
不是巧合,是因为这事早晚都要传回大宁,不是徐胜己回来说,也会有别人回来说。
可这事最深处,是否也有黑武人的影子?
哈察钦的国力已经大不如前,他们早些年还强盛的时候没有做这种可以羞辱大宁的事,现在国力微弱了,反而做了?
事实上,这些年来跟着黑武混的,哪一个不是越混越差?
可是这些国家已经骑虎难下,下来就是死。
当初他们觉得黑武强大跟着强大的就能混口好饭吃,可后来当他们察觉到跟着黑武非但没什么好处还快被黑武把血都吸光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哈察钦,当年最强盛的时候拥有二十五万骑兵,在草原上纵横无敌,攻楚时候放弃了围攻繁华大城一路烧杀抢掠,赚够了就走,就足以说明当时哈察钦的决策者也颇为厉害。
可是现在呢?
徐胜己说,现在的哈察钦最多还能凑出个三两万的骑兵,根本就不是大宁的威胁,在草原上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想着这些,叶无坷回到了四海堂。
他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到了徐胜己收拾出来的那个偏僻破旧的小院。
走到门口,叶无坷就被简陋门墙上挂着的那块牌子吸引,那牌子上有两个字:一粟。
沧海一粟的一粟?
他敲了敲门,正在屋子里读书的徐胜己随即快步出门来,见叶无坷,他始终保持着尊敬。
“弟子徐胜己,见过叶院长。”
叶无坷心想着叶院长这个称呼可真显得很高啊,但他还是喜欢叶千办这个称呼。
“想和你聊几句关于哈察钦的事。”
叶无坷道:“你之前好像有许多话没有明说?”
徐胜己看了看叶无坷,似乎对叶无坷这样的判断十分欣赏和佩服。
“是,弟子确实有些话没有说。”
叶无坷道:“你说哈察钦实力大不如前,却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建造起来一座瑰宝楼,这似乎本身就不合理。”
徐胜己道:“院长明察秋毫。”
叶无坷道:“别说这样的屁话了好不好,既然我来找你,你就把应付别人的那些客套话收一收,况且你也不是个擅长说客套话的。”
徐胜己道:“看来,余百岁和院长提起过我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一边进院一边说道:“你不说,你想等着我来猜?哈察钦早不干这是晚不干这事,此时干出来该是有人给他们出过主意。”
“黑武吸血一样压榨哈察钦这么多年,哈察钦从黑武的得力助手地位一落千丈到可有可无,瑰宝楼,也许是有人给哈察钦出的主意,以此来向黑武人宣示效忠。”
“让黑武人明白,就算他们现在不能打仗了,可对宗主黑武依然忠心耿耿,他们依然愿做马前卒,哪怕不能攻打中原,也要走在恶心中原人的最前列。”
徐胜己俯身:“该有这层意思,不只是为了羞辱大宁,更是为了谋求自保。”
叶无坷道:“瑰宝楼上是用的中原文字,那给哈察钦出主意的,会不会也是个中原人?”
徐胜己道:“是。”
叶无坷问:“叫什么?”
徐胜己:“曹应时。”
叶无坷:“你见过?”
徐胜己:“见过。”
叶无坷:“他人还在?”
徐胜己摇头:“不在了。”
叶无坷看了看他,徐胜己回答:“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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