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即将到来,除了京城满街花灯,徐州城亦是璀璨一片。

  就连坐在徐州府衙昏暗日夜不分的大牢里,张择的案头也摆着一盏小花灯。

  桌案上摆满了一摞摞审问的册子,但张择并没有看,而是靠着椅背上,懒懒地盯着花灯,不知是无趣还是看出趣味,又坐直身子,用笔尾戳动花灯,花灯转动,其上勾画的老者也开始牵着牛走动,灯光映照中,活灵活现。

  张择不由笑了。

  或许是这些日子张择的脸色太吓人,陡然见一笑,旁边的府衙大牢的牢头忍不住凑趣"这是知府四公子送来的,出自我们徐州一有名匠人之手,他做的花灯极其抢手,四公子说想专为中丞办个灯会。"

  话音刚落,张择手中的笔用力一戳,灯纸戳破,染上火油,瞬时点燃,再一戳,花灯跌落在地上,火焰熊熊。

  "还是这样好看。"他端详着燃烧的花灯,嗯了声说。

  牢头在旁脸都僵了,虽然已经跟监事院这些人打交道快要一个月了,但他还是如同刚见到的时候那般战战兢兢。

  张择此人真的喜怒不定,难以捉摸,太吓人。

  "是,是。"他结结巴巴继续凑趣,"过节嘛,红红火火。"

  张择一笑,扔下笔站起来。

  那牢头一颤下意识向后退了步。

  张择没在意这牢头的畏惧,唤一旁自己的侍从。

  "熬了一夜了,天快亮了。"他说,"看看有什么收获没。"

  侍从应声是,引着张择向牢房深处走去。

  牢头就没有再跟去伺候了,虽然说是府衙的大牢,自从年前监事院来了后,这里就属于他们了,牢卒都不能进入。

  随着牢房门一重重打开,内里哀嚎声悲泣声飘了出来,夹杂着血腥气,宛如幽冥地狱,在牢房里待了半辈子,经常跟刑讯打交道的牢头都忍不住打个寒战,再忍不住向外退去,反正他在这里也就是个摆设。

  牢狱外夜色浓浓,火把映照下值守的差役正聚在一起低声说话,以排解困意,看到牢头出来,他们低声问"又进去了?这大晚上也不消停?"

  牢头撇嘴摇头,示意不要多说,咋舌:"以往只听监事院行事多可怕,这一次亲眼见到了,真是无法言语的可怕,实不相瞒,我现在都不敢往牢房里走,腿软。"

  几个差役跟着点头"昨天一天就抬出去四个尸首。""看吧,今天早上不知道几个呢。"

  又有人小声问"定安伯这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如果有真有罪,定了就砍了就是,这怎么审问没完没了了?"

  监事院要定罪,用这么麻烦吗?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牢头摇摇头:"好像是要查什么人,要撬开嘴。"

  一个差役神情震惊:"那定安伯的嘴真挺严的,这么久了都没撬开。"

  定安伯虽然老家是这里,但从小就没在这里长大,偶尔祭祖回来一次,架子也很大,会让知府安排兵卫迎接护路。

  他们这些差役站在路边看过一眼,定安伯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华服,看起来很威风,但面白虚胖,细皮嫩肉,不像是个能吃苦的人。

  竟然能在张择手里坚如磐石!

  

  

  最大的一间牢房里,张择坐下来,看了眼内里吊在刑柱上,宛如破布袋的定安伯。

  他无声不动,宛如已经死了。

  "还是没说?"他说,看着侍从递来的册子,上面写得还都是自己在私下怎么咒骂先帝,现在的皇帝,也曾意图攀上蒋后,送了很多礼,但也没攀上,自己怎么怨愤朝廷,痛恨朝中几乎任何一个官员,尤其是东阳侯府,等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侍从脸上也浮现无奈:"他连他祖父当年的不敬之言都说了,他祖父当年想称帝——"

  张择发出一声嗤笑,将册子扔地上,看着定安伯:"陆淮,蒋后党余孽到底什么时候与你勾结的!"

  随着他的动作,站在刑柱旁边的侍从拎着一条鞭子抽向定安伯。

  定安伯破布般摇晃,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无力,但证明人还活着。

  没问到想问的事之前,张择也不会让人死掉。

  半死不活的定安伯不咒骂也不再求饶,这一鞭子如同指令,他喃喃的声音响起"我说我说我说我表弟是我推到湖水里淹死的,不是自己跌死的,那时候他三岁,但祖母夸他好看,我很生气"

  侍从握着鞭子看向张择,神情有些无奈,询问要不要再打。

  张择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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