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裴钱是不敢,怕陈平安生她的气。
    陈平安唯一一次生气,如果不是钟魁求情,她这会儿十有八九还在狐儿镇那破客栈,每天扫地打水,给那个胸脯乱晃荡的老娘们当牛做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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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老儒士冷笑道:给陈平安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魁梧汉子浑不在意,这家伙本来就不简单,碧游府那么大动静,可不就是拜他所赐。不然我家主人,哪里会对付他这么个未成气候的纯粹武夫。主人临行前与我笑言,陈平安腰间的那枚养剑葫芦,只是个小彩头,主人真正看重的,是到底何方神圣,舍得给他一件能够遮蔽天机的宝贝,如果不是太烫手,主人当然是愿意借去一用的,可主人怕他一出手,整个桐叶洲就都要跟着动了,所以想要那我们来探探路,推算幕后之人的身份,若真是某位儒家圣人的大手笔,甚至是那一记专门应对桐叶洲之乱的神仙手……
    汉子很快止住话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书院君子王颀问道:会如何
    汉子打哈哈道:给我忘了。
    王颀虽未追问,可心情渐好。
    这魁梧壮汉,自认只是一头小妖,尚未金丹的蝼蚁而已。
    不过一旦让他入水,战力媲美山上那些道行偏弱的金丹,那还是有的。
    今夜这场滂沱大雨,是一场及时雨。
    在遇到主人之前,倒也觉得是一方霸主了,占湖为王,领着一群腥臭无比的虾兵蟹将,当着土皇帝,很是威风。后来主人指点了几句,他才有了后来的造化,以上古时代曾是一条通海大渎残余水段的埋河,作为蛟龙走江的路线,果然境界暴涨,若非被那个埋河水神臭娘们拦在了碧游府和水神庙以上河段,就因为一些凡夫俗子的贱命,死活不让他过路,这会儿他早就是金丹境界了,若是再入海,元婴可期!
    原本那娘们要是愿意让他顺利走完整条埋河,这就是双方结下了一桩极大善缘,将来他证了大道,不管他是什么性情凉薄、天生暴戾,这份香火情是必须要找机会偿还的,不然天道循环,他之后的修行路上,就会出现种种坎坷。他打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何那娘们铁了心要阻他大道,真就因为自己害了那些个凡俗夫子的性命,是不是太可笑了他坚信在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内幕,说不定沦为他腹中餐的男女,不凑巧与水神庙刚好大有渊源,她才暴跳如雷,一次次做着赔本买卖,与他不死不休。
    这么多年双方打生打死,他深知埋河水神娘娘本身修为不高,只是她炼化器物太多,品相太好,硬是靠着层出不穷的兵器,死死压了他一头。后来更是莫名其妙得了两桩大机缘,先是破损金身不但修复,而且金身品秩直接提了一大截,后来碧游府更是一夜间水运昌盛,成了一座灵气盎然的神仙洞府!
    王颀所求,正是那门直指大道的炼器口诀。
    主人早年亲口对他们一君子一水妖说过,是某位上古仙人的大道根本,而且浩然正大,同样适宜儒士修行。
    如此一来,意味着阳寿将近的王颀一旦得了仙诀,修行成功,不但可多活,甚至说不定有希望去争一争书院副山主的头衔。
    这么多年来,王颀可谓对碧游府软硬兼施,他这河妖祸乱埋河,甚至水淹碧游府,还打坏了那尊水神庙金身,王颀就是希望那水神娘娘知道好歹,能够向大泉朝廷求援,王颀甚至有一次专程离京游历埋河水神庙,故意泄露了些许君子神通,可那水神娘娘竟然视而不见!更没有向他这位君子诉苦半句。
    之后王颀又施与天大恩惠,竭力要求大泉刘氏皇帝将碧游府升宫,则是希望那位水神娘娘念恩情,主动交出那块祈雨碑上、只有她悟出真意的仙人口诀。
    埋河水神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扬言非要那位文圣的圣贤书籍,供奉祠庙,共享香火,不然就宁肯守着碧游府那块破匾额。
    这个水神娘娘,真是他娘的是油盐不进却脑子进水吧。
    ————
    破庙山头不太平。
    太平山也不太平。
    在中土神洲最著名的一条大河之畔,今天也有些不太平。
    来了两位远游至此的男女,女子身穿锦缎宫装,虽然帷帽遮掩容颜,可是只看身段及风情,便知必是祸水。
    男子身材修长,面容消瘦,身披一件雪白貂裘,腰间悬挂着一只朱红色酒葫芦。
    若是陈平安和青衣小童粉裙女童在此,就会发现是当年黄庭国和大骊边境上,与他们风雪夜相逢于山崖栈道的那对主仆。
    宫装女子名为青婴。
    那次与陈平安三人分别后,峡谷之中,女子现出白狐真身,体型大如山峰,在她面前如同米粒大小的男子,只是轻描淡写喊出她的名字而已,已经生出八条狐尾的女子,便断去一条。
    她称呼男子为白老爷。
    男子此时举头望去,彩云之间有座白帝城,那位魔道枭雄,白帝城城主,被视为公认的天下第一棋手,竖起了一支旗杆,写有奉饶天下棋先,至今无人能够让那位城主降旗,何等霸气。
    男子微笑道:可惜没了那座琉璃楼。
    宫装女子柔声道:老爷,听说那个喜好穿粉色道袍的家伙,对老爷你可是仰慕得很。
    男子置若罔闻,收回视线前,微笑道:城主不用出城,我只是路过而已。
    宫装女子心情澎湃,与有荣焉!
    能够白帝城让亲自离开白帝城之人,千年以来,唯有一人!
    就只有文圣那名弟子而已。
    咱们白老爷就这么简简单单拒绝了!
    男子缓缓行走在这条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大河之畔,轻轻叹息一声,对她说道:你离开片刻。
    宫装女子心一紧,不敢询问,立即一掠而走。
    男子站在原地。
    一位儒衫老者满脸肃穆,出现在男子身侧,作揖行礼,恭敬道:礼记学宫吕玺,见过白老爷。
    男子面无表情。
    吕玺。
    浩然天下儒家三大学宫之一,礼记学宫的大祭酒!
    一位注定要陪祀至圣先师、神像得以立于文庙的儒家圣人。
    可就是这么一位几近三不朽的儒圣,对从一路远游、最近是从宝瓶洲来到中土神洲的男子,仍是如此恭谨礼待。
    吕玺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实在是太过为难,相商之事,太过大了。
    好像认出他身份后都喜欢称呼白老爷的修长男子,自言自语道:当年我将世间大妖所有真名,告诉那位小夫子,助他铸造九大鼎在世间九座大山之巅,希望双方共处,相安无事。
    在那之后,天下万妖蛰伏,退居山林,隐世不出,才有了你们人族的登山修道,才有了山上神仙。才有此方天地蔚为大观的美好风物。
    当年那个刚刚得了人道功德的小夫子,信誓旦旦对我说,先生以礼相待苍生,我儒家必替天下,礼待先生。
    说到这里,男子转头看了眼学宫大祭酒,扯了扯嘴角,先生二字,如今倒是几乎被你们儒家独占了,呵呵。
    吕玺欲言又止,神色沉重。
    男子继续望向那条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滚滚河水,说道:后来有了搜山图,又后来,浩然天下九座雄镇楼,其中便有了一座镇白泽。你现在走到我跟前,要我去婆娑、桐叶、扶摇三洲,帮你们‘搜山’寻大妖凭什么,凭当年礼圣的两声先生吗还是凭你们帮我打造的那栋高楼容我在浩然天下有立锥之地
    男子再次转过头,微微加重语气,嗯
    吕玺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在那位白老爷露出一个笑意,感慨道:不过我是信他的,更知他的难处。所以这么多年来,依旧遵循着你们订立的规矩。至于你们啊,太不讲理了。读书人不该如此霸道的。应该以圣贤道理教化苍生,应当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如被中土五岳压顶的吕玺,稍稍轻松了一些。
    男子自嘲道:妖族有我白泽,是大不幸。
    吕玺又开始头皮发麻了。
    男子也不愿跟这个晚辈计较,缓缓道:我这次坏了规矩,擅自离开那栋楼,出去行走天下,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当年那个小夫子与我描绘的世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底到来了没有。
    敢问先生,结果如何是好了,还是坏了
    吕玺问话,竟有颤音。
    需知白老爷的观感,关系到一座天下,不,是两座天下的走势!
    男子微笑道:我想再看看。
    他最后说道:可以吗
    虽然看似询问,却看也不看那位学宫大祭酒,但仅仅是这位白老爷言语之间蕴含的气势,就使得吕玺的方丈神通都遮掩不住气机,一条黄河大水,激荡起伏,大浪拍岸,头顶彩云更是聚散不定,显现出了白帝城的巍峨真容。
    吕玺终于沉声道:可以!
    ————
    魏羡依旧牢牢守住破庙门前的那块空地,屹立不倒。
    朱敛更加凶悍惊人,受伤越重,杀力越大。
    疯魔一般。
    所向披靡。
    但是剑势大开大合的隋右边,在独自破甲九百、比卢白象要多杀两百边军后,即将换气之时,被许轻舟和草木庵徐桐联手偷袭,可即便如此,隋右边仍是拼着最后一点残余气机,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斩杀了一百二十余披甲边军,这才被许轻舟一刀劈掉头颅,又被不敢掉以轻心的仙师徐桐以压箱底术法,打烂身躯和魂魄,除了一把惨然坠地的痴心剑,世间应当再无负剑美人隋右边。
    可就在许轻舟弯腰,正要拾取那件战利品的时候。
    破庙门口那边,大步走出一位神色冰冷的绝色女子,正是隋右边!
    与陈平安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冷声道:已经破一千一百甲了。
    陈平安无奈道:一颗金精铜钱,都够我在家乡再买一座真珠山了。
    隋右边冷哼一声,心情大恶,一掠而去,翩若惊鸿,伸手向远处随便一抓,痴心剑已经破空而返,被她牢牢抓在手中,一道磅礴剑气直直而去,吓得许轻舟和徐桐左右分开十数丈。
    原来大战之前,魏羡所说秘密,是陈平安死则四人皆死,陈平安不死,四人死后,一颗金精铜钱就能重新走出画卷,境界不跌丝毫。
    山顶两位仍然袖手旁观的大敌,尚未露面。
    陈平安闲来无事,晃了晃手中那根枯枝,既心痛那金精铜钱,又有些想笑,轻声道:前辈果然道法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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