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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长,细水长流。"
    "哦"
    李二笑问道:"不然你顺便给我带个路,去苻家祖师堂走一趟"
    养气功夫不差的苻畦瞬间脸色铁青。
    郑大风说道:"李二,可以了。"
    苻畦带着苻东海走后,李二很快就离开了老龙城。
    今天,槐树底下,郑大风独自晒着初春的温煦日头,穿着一件裴钱他们帮着买来的舒适棉袄。
    那位许久不见的姑娘,大概是过年吃得好,好像脸颊和体态都更"丰腴"了些,不像以往那般,只是在郑大风眼前逛来逛去,这次壮着胆子走近了郑大风,羞赧问道:"郑掌柜,铺子招人吗"
    郑大风笑着摇头,"不招了,我明儿就回老家了,在你们老龙城混口饭吃太难。"
    这位姑娘虽然胖得离谱,可竟是软糯的嗓音,格外悦耳,她脸上满是失落,"还回来吗"
    郑大风摇摇头,"不回了吧。"
    她讶异道:"不说是你祖辈置办的老宅子吗,铺子咋办"
    郑大风忍不住笑道:"空着呗。灰尘药铺嘛,吃灰不也正常。"
    她微微红脸,"不然钥匙给我,我帮你打扫,屋子没点人气儿,容易坏的快,多可惜。"
    郑大风摆手道:"不用不用,真不用,谢谢姑娘你啊。"
    郑大风看了眼天色,大太阳的,却说天色不早了,还要回去收拾行李。那位姑娘咬着嘴唇,看着拎着板凳,落荒而逃的佝偻汉子,突然问道:"郑掌柜,都不问问我姓什么吗"
    郑大风到底没那脸皮装聋子,只得停步转过头,"敢问姑娘姓什么"
    姑娘展颜一笑,"我爱吃生姜,所以姓姜!"
    郑大风愕然。
    这话应该怎么接
    只看先前一次次走来走去却不会开口,就知道这位姑娘是懂礼数、不纠缠的温婉性情,今天也不例外,侧过身,施了一个万福,"希望郑掌柜一路顺风。"
    郑大风便笑着挥挥手,与她告别。
    是个好姑娘。
    这天夜幕里,在老龙城外的北郊。
    一座小小的崭新坟头,小坟包上还有用小石块压着的几张鲜红挂纸。
    佝偻汉子蹲在坟头前,烧了一本书,然后在坟前摆出十盏小油灯,里边灯油漆黑,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阴煞气息,只是却无灯芯。
    这如何点灯
    一尊阴神凭空出现,对着那些油灯一次次弹指,十盏油灯依次点亮,细看之下,寸余高的灯芯极其古怪骇人,竟是人形模样的一缕青烟,面容狰狞扭曲,像是在承受着神魂灼烧、如肌肉点点滴滴融为灯油的莫大苦难痛楚。
    十盏灯的灯芯,分别是某个人的三魂七魄。
    肉身犹在。
    魂魄却已经被这尊阴神以歹毒术法一一拘押而来。
    汉子对此无动于衷,只是蹲在那边,对坟头轻声说道:"怕你瞧着觉得渗人,会害怕,我等灯灭了再走。"
    ————
    夜色中,孙氏祖宅那边,孙嘉树独自一人,沿着河岸独自散步。
    孙家老祖哪怕已是元婴地仙,这些天依然长吁短叹,悔恨不已。
    反而是孙嘉树安慰老祖宗,这等福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就只当是孙家确实没有这种偏财运好了。
    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哥出现在孙嘉树身边,无声无息,即便是孙氏老祖和三位金丹供奉,都没有察觉到丝毫的气机涟漪。
    孙嘉树见到这位之前帮他解开心结的高人,立即作揖道:"拜见范先生。"
    那次设计陈平安一事,孙嘉树不但差点与陈平安结仇为敌,还差点失去了刘灞桥这么个至交好友。
    正是眼前这位不知年龄是几百岁一千岁的世外高人,找到了失魂落魄的孙嘉树,说了一番言语,指点迷津,让孙嘉树茅舍顿开。
    "走在路上,还算颇有建树,就只是给某颗石头绊了一下,狠狠摔了一跤,吃了苦头,这就能说明你走错了道路"
    "陈平安走的大道很好,就能说明你孙嘉树所走之路,不好非此即彼,如此幼稚,还打什么算盘,做什么生意"
    "别人的大道再好,那也是别人的道路,不妨埋头做事,但问耕耘莫问收获,偶尔抬头,左右看两眼其它路上的人物风光,就够了。"
    金玉良言,千金难买。
    那个看面相比孙嘉树还要年轻的"高人",只说自己姓范,却与老龙城范氏几乎没有关系。
    孙嘉树凭借直觉,对此深信不疑。
    此人微笑道:"老龙城接下来其实就只有三家了,苻畦,或者说是那个王朱的苻家,范峻茂,也可以说成是老神君的范家,最后一家,你们孙家占一半,其余丁方侯加在一起,大致占一半。此次北上,任重道远,再接再厉。"
    孙嘉树点头道:"我孙家一定不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人笑了笑,"千载难逢不止哦。"
    孙嘉树有些怔怔出神,除了咀嚼这句话的深意,还想到了那天暗中为陈平安送行。
    那个身穿白袍、背负长剑的年轻人,在渡船升空后,似乎才从人流后方看到了自己。
    他非但没有视而不见,竟是抱拳辞别,最后高高抬起手臂,伸出了大拇指。
    孙嘉树,微微一笑。
    那会儿是如此,这会儿也是如此。
    ————
    一个新兴崛起的王朝皇宫内。
    有一对师徒走在两堵高大墙壁之间,容貌俊美的白衣年轻人,伸出手指,在墙壁上抹过。
    他身边的女子,身材高大,却不会给人丝毫不协调、笨重之感。
    行走之间,她没有气息。
    没有练气士那种天人合一的清灵气象,没有纯粹武夫的宗师气势,甚至没有常人的呼吸吐纳。
    一直挂剑腰间却无剑鞘的高大女子,前几天刚刚为自己那把在倒悬山雷池磨砺锋芒的佩剑,找到了一把看似平平的青竹剑鞘。
    是她身边一位扈从从宝瓶洲辛苦寻来的。
    无论远观、近看皆若神仙的年轻人,微笑问道:"师父,是买的,还是抢的"
    女子淡然道:"听说是买的。"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那就是强买了。"
    女子笑道:"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对,可以跟他打一架。"
    年轻人无奈道:"我曹慈如今才是五境武夫唉,怎么跟他打"
    女子停下脚步,"少了最强二字。"
    曹慈想了想,以脚尖抹地,在左右两端划出了两条短线,抬起脚尖,指了指左边的那条线,"只说五境,世间一般的天才武夫,在这里。"
    脚尖挪在了右边那里,"我曹慈在这里。"
    然后他又在两者的正中间,点了点,"除我之外,中土神洲最出类拔萃的五境天才,大概在这里。"
    高大女子没觉得自己的弟子,是年少气盛目中无人,小觑了同辈武夫,事实上,她觉得曹慈说得还是太客气了。
    曹慈突然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中间那条线,稍稍往自己那条线挪了挪,"我觉得那个家伙,在我破境后,他的第五境,可以走到这里。"
    女子低头看着曹慈以手指画出的那个位置,点头认可道:"应该差不多。"
    在这对师徒一站一蹲,闲聊天下武运的时候。
    远处,这座大王朝的宦官第一人,一位有望跻身仙人境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正带着一群鲜红蟒服大貂寺走向这边,见到了两人后,纷纷停步,肃手恭立,所有人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
    渡船到了青鸾国边境的渡口,陈平安一行人走在渡口繁华大街上,不知为何,无论是练气士还是纯粹武夫,都会主动让道绕行,境界越高、眼力越好的中五境修士,以及江湖阅历越是丰富的炼气三境武夫高手,就越是清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姿容绝色的负剑女子,腰悬狭刀的高大男子,佝偻微笑的糟老头子,精装矮小的木讷男人。
    都不简单。
    但是不知为何,一位隐匿气息藏在人流当中的金丹修士,却会觉得这四人加在一起的气势,仿佛都不如那个分明有伤在身、背着一把剑的年轻人。
    众星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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