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像是一个年迈的哨兵依然在尽职尽责的守着什么。
“高叔,东西买了吗?”
“买了,在车里,还没到时辰,等到了我帮你拿进来。”
鬼奴嗯了一声:“好。”
他躺在那,睁着眼睛看着那粗糙的屋顶。
“八年了,好快。”
鬼奴说。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
高叔嗯了一声:“是啊,八年了,真的好快......公子,八年了,应该......”
他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鬼奴就打断了他。
“知云说过很多次,等我们成亲之后,她就和我来大黎,住在孽海边上,我们自己造一座屋子,我去当值的时候,她就在家里等我。”
“她说她会在孽海边上采很多花回来,我下值回家一进门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花儿在接我,就能闻到乱七八糟的香味,还能看到她。”
“定下婚约那是十年前了......对吧,高叔。”
“是的公子,十年了。”
高叔看着窗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
“当年朝廷就在着手准备收服大小锦川,所以要派很多人提前来蜀西南这边布置,公子是第二批,当时公子本来不想答应的,因为公子快和知云姑娘成亲了。”
高叔看向鬼奴,鬼奴依然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张注定了永远都不可能舒服的床上。
“公子和知云姑娘说了这件事,知云姑娘说......你该去,家是小家,国是大家,你能为朝廷办那样一件大事,是积德,是大德,将来我们就都会有福报,我们的孩子也都会有福报。”
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鬼奴明显颤抖了一下。
那一幕一幕,瞬间就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那个能说出这番话的姑娘,就在他离开家门之后不久被人祸害了。
“福报......”
鬼奴的眼神逐渐狰狞。
“福报?!”
他的声音逐渐凄厉。
“公子!”
高叔喊了一声。
鬼奴的粗重呼吸在这一刻停了一下,然后他开始深呼吸调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平稳。
“公子,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高叔的语气之中带着哀求。
这是鬼奴主动让他做的事,让他时不时的就要提起鬼奴和知云姑娘的往事。
“没事。”
鬼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需要不停的刺痛我自己,在刺痛之中锻炼冷静下来的能力,不然的话,我怎么报仇。”
“她好喜欢孽海,虽然她从没有来过。”
鬼奴说:“自从知道我要被调往蜀西南,她就开始去查阅书籍,去打听关于这里的一切。”
“她知道了这里有一片海叫孽海,有一座山叫情山,知道了在情山孽海旁边定下誓言的爱情,是永开不败的花。”
“她查了很多很多关于情山孽海的故事,她说要在孽海边建一座石头房子,因为她要的爱情,海枯石烂都不变。”
鬼奴缓缓闭上眼睛。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两行泪水从眼角流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鬼奴猛然睁开眼睛。
他看着屋顶的眼神里,出现了刀剑,出现了锋芒,出现了犹如冰天雪地一样的恨。
“她被人折磨的时候,我还在和同僚们商量着南下的事,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完成朝廷的嘱托!”
鬼奴猛的坐起来。
“她出事之后,衙门里的人居然还瞒着我!”
看到他即将暴走,高叔连忙起身。
“公子,很多失去的东西都有可能找回来,唯独死去的人不能,所以我们只需要把那些人都送进地狱,送进地狱去和知云姑娘道歉,给她下跪道歉!”
鬼奴猛然抬头看向高叔,眼睛里的恨意浓烈的几乎实质了一样。
“是!”
他大声说道:“报仇,为她报仇,谁阻止我为她报仇我就杀了谁。”
高叔眼神有些绝望,可他不想让鬼奴看到他眼神里的绝望。
高叔也是痛苦的,他不想让公子报仇了,可是他还要听公子的话,总是要提醒公子不要忘了报仇。
在他看到方知我的骸骨被公子挫骨扬灰的时候,他真的想把公子杀了,然后自杀。
结束这一切。
“她会得到道歉的,她可以不接受,但必须有。”
鬼奴抬起手将脸上的脸谱面具摘下来,那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一样。
这张脸,足以吓哭任何一个孩子。
哪怕只是看一眼。
深吸一口气,鬼奴起身。
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外:“高叔,你去拿东西吧。”
高叔连忙转身跑向后院,他取了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纸钱。
回到空荡荡的石头房子里,他看到公子正在孽海旁边采花。
不久之后,鬼奴回到屋子里,将采来的花插在竹筒里,放在窗口,这样的花束比往年多了一束。
“在那边等着我,我不会耽搁太久才去见你的。”
鬼奴点燃纸钱:“知我去见你了吗?他和你道歉了吗?他应该给你道歉的......他不该骗我,也不该骗你。”
鬼奴将纸钱一张一张的放进火盆:“他说过要给你报仇,可他最后退缩了,不过......也好,他去陪你,帮你照顾二老,你也不会那么累。”
鬼奴看着燃烧的纸钱,火光映照着他的脸。
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幻明幻灭。
就在这一刻,鬼奴猛然抬头看向窗外,正对着孽海的方向,有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年轻人正站在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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