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可当我提出想和爸爸一起去看妈妈的时候。
他又会以我学业繁重为由拒绝。
开学第一天早晨。
我吃了营养师为我精心搭配的早餐。
家里新雇的司机开着最新款的迈巴赫送我到了学校。
当我一身名牌,背着香奶奶最新款的双肩背
围在豪车跟前的同学们,眼里的光变了又变。
从惊讶,到艳羡,再到隐隐约约的陌生和嫉恨。
我抬起手,想和相熟的同学打声招呼。
她们却满脸讪笑。
径直从我身边饶了过去。
这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刘婷婷死了。
现在的我成了新的刘婷婷。
坐在熟悉的教室,我恍如隔世。
挨着窗户,我看向楼下。
两只羽化后的飞蛾,围着一团暗淡的人形痕迹盘旋。
那里。
是刘婷婷死掉的地方。
听说学校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清除那些血迹。
可是无济于事。
下课后。
我又给妈妈打了两个电话。
照样还是无人接听。
我的妈妈到底去哪儿了。
她明明还活着。
为什么却和死去的刘婷婷一样。
连来过的痕迹也要被抹杀干净。
我的新同桌叫笑笑,是个转校生。
人如其名。
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儿。
快上课时。
她看我攥着手机发呆,拍了我一下。
同学,你怎么闷闷的?不开心吗?
我朝她扯扯嘴角,说: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她神秘兮兮的从书桌里掏了个红木小盒。
打开,朝我推了过来。
同桌,你吃蚕蛹吗?我男朋友说这是最上等的补品,一份要二十万呢……
13.
蚕蛹。
蚕蛹。
又是蚕蛹!
这个词像极了一枚开关。
无数惊恐的回忆像泄闸的洪水般在我的脑海中波澜壮阔的上演。
我再也受不了了。
这些蚕蛹到底是什么!
我的妈妈到底去了哪里!
一事无成的我爸为什么突然暴富!
现在的日子。
是我做梦都没有想过的。
可这样的日子背后藏着什么?
我不敢想!却不能不想!
终于在一个阴霾的雨天。
我在爸爸再一次开口说要去妈妈老家的看看的时候。
我悄无声息的打车跟了上去。
全程一百多公里,我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后,我心里咯噔了一声。
那里,不是妈妈的老家。
而是一年前,爸爸带妈妈去的那户农家乐。
我捂紧了嘴巴。
看着我爸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农家乐的大门。
我给自己找了个能藏身的僻静处。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我爸还没有出来。
我焦灼的耐心,却已然消耗殆尽。
趁着夜色掩护。
我攀着不高的围墙爬了进去。
还好,小时候的我经常被父母锁在家里。
现在大了,我跳墙的本事依然没丢。
站在围墙里头,我环顾了一圈。
没有我想象中的阴森诡异,反而有种乡村独有的宁静。
花草树木,都让人心旷神怡。
难道说,我又想错了?
这么诡异的事情,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么?
正当我再次陷入自我怀疑时。
一只尾腹闪着荧光的蚕蛾飘飘忽忽的朝我飞了过来。
在那只蚕蛾的指引下,我在农家乐后院的空地里到了一处被杂草覆盖的小门。
蛾羽扑闪着翅膀。
示意我将门打开。
我鼓起勇气。
轻手轻脚的将小门推开。
侧着身子,钻进了小门连通的狭窄通道。
极度的黑暗中,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顺着蚕蛾飞翔的方向,我一路看去。
四周的墙壁上是一团团凌乱的壁画。
壁画描绘的是蚕蛾幼虫从卵体,到成虫的过程。
墙壁尽头,写着一段极小的文字。
“蛹女,三次结茧,十朝成虫,一夕羽化,可保家宅十世富贵,心想事成,男丁兴旺……”
蚕蛾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个淡蓝色的氧气面罩上。
我向后退了一点点距离,将手电筒的光线向上移了一点。
那场面,让我整个人当场跌坐在地。
那是!
那是!
刘婷婷!
已经死去的刘婷婷!
她的头顶长着毛茸茸的触须,举双手被高高吊起。
乳房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六只蜷缩虫足。
背上的皮整个展开,被扯成了双翅的形状。
清晰的血管脉络里流淌着淡蓝色的血液。
她的双腿,也不见了。
从肚脐处开始,整个下身都变成了虫腹。
每隔两三分钟。
都会有一颗金色的蚕蛹从她下腹的小孔处生产出来。
落在面前的小槽子里。
那些蛹。
就是刘婷婷和我妈吃的那一种。
慌乱中。
我的手电筒偏了一点。
这一点。
我的瞳孔险些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光线所及的地方。
和刘娇娇一样的蛹女挂了整整一排。
她们被长钉封住了嘴巴,无声无息的吊在那里。
每产出一枚金蛹,她们浑身上下的血管都突兀的暴起。
整个身子也都跟着痉挛,表情格外狰狞痛苦。
眼前的场景,让我联想到了石壁尽头的那段关于蛹女的传说。
人人都说。
生育之痛,是世间痛苦的极限。
她们为了自己的父母,丈夫,亲人,子女的荣华富贵。
就这样不人不鬼的被挂在这里。
每分每秒都要承受着剧烈的生育之痛。
怪不得。
刘婷婷会在期末考试那天突然跳楼。
怪不得。
刘婷婷的父母在她死后一点都不伤心。
怪不得。
多年求子不成的刘家夫妇会突然生下儿子。
原来。
他们多年流于表面的宠爱,只是为了哄着女儿。
让她心甘情愿的吃下他们为她准备的毒。
他们不惜把她变成怪物,只为了成全自己的儿子梦。
刘婷婷死前一定是想明白了这些。
所以她才说,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可是她死了,他们依旧没有放过她!
我的眼眶湿了,头顶仿佛被霹雳击中。
如果刘家的儿子是刘婷婷用这样惨烈的代价得来的。
那么,我身上的名牌,家里的别墅,我爸招摇过市的豪车。
我妈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在蛹道里寻找。
最终在左边起第三个的位置上找到了她。
我妈是所有女蛹中看着最惨的一个。
全身上下布满了鞭打的痕迹。
生育口处已经溃烂化脓。
盆里的金蛹堆的像小山一样老高。
那一瞬间。
我顾不得害怕,更不觉得恶心。
抱着妈妈不断生产的肚子嚎啕大哭。
妈妈,妈妈对不起!是男男来晚了!是男男来晚了!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我会报警!把所有欺负你的坏人都抓起来!
妈妈!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我一定会治好你!我不要钱!我也不要那些衣服!我长大了,我可以赚钱养你!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
我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拉扯着钉住她翅膀的铁钉。
全然没有注意到我身后一个手持木棍的身影正在朝我悄悄靠近。
14.
再醒来时。
王秀蓉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生的贱种!为了让她去读大学,过好日子,你自愿变成蛹女!老子把能给的都给她就,她他妈的竟然想断老子财路!我看你还敢不敢报警!我看你还敢不敢报警!
鞭子一下一下的落,每一下都能溅起一片血花。
我想喊,可我的嘴巴被胶带死死封住。
喂,我刚才可是帮了你,现在你要是愿意磕头叫我一声后妈,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留下。
我冷冷的瞥了笑笑一眼。
这一瞥,不知触到了她哪一根敏感的神经。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抓起一瓶酒精整瓶倾倒在了我伤痕累累的后背上。
看我因为剧痛而满地乱滚的样子。
笑笑恶狠狠的咒骂:小贱人!你瞪什么瞪!有本事也让你妈怀个儿子啊!你就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吧!
之后的三天里。
我带着一身鞭伤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地下室里。
无人问津。
我甚至能感觉到生命在我身体里流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妈妈。
你为什么这么傻?
这个男人他根本不爱你。
更不会爱你生下的孩子。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牺牲自己。
就像是明知会死,却还要纵身扑火的飞蛾。
妈妈,我现在就要死了。
你会知道吗?
妈妈,我没办法再去找人救你了。
妈妈,你的苦到底还要吃多久啊?
我的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卷向了我。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
一只巨大的人形飞蛾就飘在我的面前。
妈妈!
我惊喜,又虚弱的叫了一声。
妈妈,我是死了吗?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问她,却没有力气开口。
只能任由她把我驼上她的肩膀,一路带我飞了上去。
跃到地上空间时,我才发现。
她的翅膀被撕出了几个大洞。
嘴巴上的铁钉也不翼而飞,整片嘴巴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所以。
她是知道我有危险。
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拼死逃出来的?
妈妈,你逃出来了吗?你身上的伤没事吗?浓烟刺激得我阵阵晕眩。
别墅里的火势很大。
我透过浓浓的黑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两具死相凄惨的尸体。
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有一个大洞。
整个人都像是被蚕蛾吸干了的果皮,歪七扭八的躺在那里。
我趴在母亲背上。
像婴儿似的闭上眼睛。
残破的翅膀带起的风像极了夏日夜晚她在我耳边哼过的歌谣。
妈妈。
你带我走吧。
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我养你。
我照顾你。
我们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了。
夜晚的凉风扑面。
我知道我们已经飞出了火场。
就在我畅想着和母亲美好的未来时。
我却被稳稳的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我不明所以,抬起头叫道。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不走了?
妈妈面向着我,翅膀震动。
身后就是火光冲天的大宅。
她怪异的大眼睛里带着决绝。
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慌了,跌跌撞撞的朝她爬了过去。
她立起触角,对我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表情威慑。
我没躲。
伸手想去抱她。
她顺势飞得老高,朝着火光最盛的别墅里冲去。
地上的我还在追她。
无奈三天没吃饭的我爬得太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飞蛾,冲进了大火里。
下一秒。
一股晶亮的磷粉冲天而起。
大约是一个曾经美丽的女孩儿留给世界最后的绚烂。
15.
后来。
我继承了我爸名下所有的遗产。
给自己改了个名字。
从张引男改成了王若星。
我随了妈妈的姓氏。
若星两个字是我对自己的期许。
十年后。
我成了国内知名的畅销书作家。
新书签售会上。
主持人半带调侃的问我:王小姐,请问您有考虑过结婚对象的问题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想我后半生也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原来,王小姐是不婚主义啊!主持人说。
不,不是的。因为我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最完整的爱,我的人生不再需要爱情装点了。
我这一生。
得到了世间最完整的母爱。
她莽撞笨拙。
飞蛾扑火。
可我不会辜负。
我会紧紧抓住,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全文完

章节目录

蚕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恩星小说只为原作者张铁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张铁掀并收藏蚕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