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呼啸的救护车抵达校园。
拉走了生死不明的刘婷婷。
我们整个考场也因为这场意外不得不提前终止了考试。
心神不宁的回到家。
我妈又坐在我爸腿上吃蚕蛹。
自从那天被我看见后。
我妈吃蚕蛹时就再也不会避讳我了。
“咯吱吱，咯吱吱……”
牙齿和蛹壳摩擦的声音让我不禁头皮发麻。
听到这个声音。
刘婷婷戴着墨镜嚼蚕蛹的样子仿佛和我面前的妈妈慢慢重合。
她们吃的到底是什么？
她们的墨镜下面又遮着一双怎样的眼睛？
我不敢再想。
长期的饥饿让我的胃酸总是分泌的极其旺盛。
激动的情绪下。
涌到我喉头的那股酸流堪比生吞硫酸。
直到我捂着肚子当着他们的面痛苦的蹲下。
我爸才勉勉强强分了个眼神给我。
赔钱货，你又在这儿矫情什么？没看见你妈在吃蚕蛹么？滚回你的房间去！
爸，这蚕蛹你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妈妈这么吃，真的没有问题么？
我忍着胃痛的痉挛感，鼓起勇气质问道。
贱丫头！三天不打你真是上房揭瓦！还敢管起你老子娘的事儿来了！
带着风声的巴掌朝我的脸上砍了下来。
只一下，我嘴里就泛起了腥味。
眼前也冒出了一片不可名状的星星。
那些星星一闪一闪的。
像极了蛾类振翅后撒下的磷光。
我想我也是疯了。
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朝那个方向联想。
我紧紧的抱着自己。
委屈和恐惧同时爆发。
爸！那些蚕蛹到底是什么啊！妈妈她以前从来都不吃这些怪东西的！刘婷婷死了！她也吃了好多好多……
我语无伦次的捶打着地面。
我爸很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疯癫激怒了。
他冷着脸解着腰间的皮带，咬牙切齿的解着腰上的皮带。
妈的小兔崽子，敢跟你老子这么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满脸糊着眼泪。
像一只被驱赶惯了的流浪狗般抱头躲闪。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出现。
我妈咽下了嘴里的蚕蛹，按住了我爸高高扬起的胳膊。
用一种我听不懂的娇软语气说。
老公，你别生气了。你看蓉蓉的蚕蛹都快吃完了，你再给蓉蓉拿一个好不好！
9.
趁此机会。
我一溜烟的逃回了屋里。
关上门。
倚在门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蚕蛾的一生有四个阶段……
蛾的幼虫会分泌各种酶来溶解除成虫盘外的全部组织……
看什么看！这是我爸好不容易给我淘来的补品！一份就要二十万！
哈哈哈哈！我才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们才不会如愿的！
我的身体分明已经累到了极限。
可我的大脑却仿佛一台过载的计算机，不停的涌现着一大堆凌乱的词语和画面。
我狠狠的敲打着我的脑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假的。
都是假的。
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人怎么可能变成飞蛾。
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飞蛾的！
刘婷婷戴着墨镜是因为做了眼部手术！
我妈妈戴着墨镜是因为长了针眼！
刘婷婷跳楼是因为请假时间太长，题目做不出来一时冲动而已！
她们吃的是补品。
是一份二十万的补品！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我半昏半睡的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
我妈已经把早饭给我端到了床头。
我问她：妈，我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发烧了，我给你喂了药，你现在有没有舒服一点？妈妈的表情有点僵硬。
嘴巴张合的样子也很是奇怪。
妈，我没事儿了。
心系奖学金的我来不及思考，急匆匆的掀起被子：我今天还要考试，可能来不及吃早饭了。
没关系，你吃了饭就再躺一会儿吧。你们老师早上打电话来，说因为你同学的事情，你们这个考场的学生一周后统一补考，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妈妈说着，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
靠回床头，我刚想把碗端在手里。
当看清托盘里的食物时，我整个人又出了一身冷汗。
大瓷碗里的盛的根本不是白米粥，而是蠕动的蛆虫。
菜碟子里也不是凉拌黄瓜，而是由桑叶枯枝和泥土搅拌而成。
妈的手抚着我的脑袋，尽可能的软着声音：宝宝乖，快吃啊，这些东西最有营养了。
那声音，带着蛊惑。
可是她离我太近了。
透过半透明的镜片，我看见了。
挡在墨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硕大如灯。
没有一丝眼白。
她的嘴里卷着一条老长的口器，仿佛随时能破口而出。
10.
我拼命的揉了揉眼睛。
碗里的粥变成了正常大米的颜色。
妈妈也已经转身，身形正常的走了出去。
我想，我真的该好好睡一觉了。
我睡醒后，端着吃光的饭碗走出卧室。
发现爸妈都不在家。
吃饭的桌上摆着一封厚厚的信封。
信封封面上写着一行小字。
“爸妈出差生活费。”
扯开信封的封口。
那一张张鲜红的票子多的让我难以想象。
我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揣在兜里。
其余的，我都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从小到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在我的认知里，我能支配的钱数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一周后。
父母没有回来。
我如期参加的学校为我们这个考场里的学生重新举办了一场期末考试。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
一个人的学生时代还真是荒谬。
哪怕丢了一条人命也阻止不了一场考试。
出考场时。
我撞见了一对衣着相当体面的夫妻。
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爱某仕的双肩书包，还有一包杂物。
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小腹微微隆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两个人应该是刘婷婷的父母。
高一那年迎新会。
他们曾经代表过新生家长上台致辞。
看起来，这一周的时间。
他们处理好了刘婷婷的后事，今天到学校是来领走刘婷婷生前的遗物的。
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和我擦肩而过。
脸上没有一丝失去女儿的悲伤。
为什么？
刘婷婷不是他们的心肝宝贝么？
他们明明那么爱她。
他们给了她最好的生活。
为什么现在的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呢？
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追着两个人的脚步就跟了上去。
追到校门口时。
只看见了豪车的尾灯和孤零零的躺在垃圾桶里的双肩包。
11.
几天后。
我爸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我的成绩单，笑得满脸褶子。
哎呀，我的男男可真给爸爸争气啊！又是年纪第一！来，这十万块钱你先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看看你瘦的！
我抱着一摞沉甸甸的纸币。
面对我爸突如其来的亲切，我并不觉得温暖。
反而觉得惴惴不安。
爸，我妈呢？我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他。
你姥姥病了，你妈要回老家照顾她，最近就先不回来了。
我爸看我一眼。
眼神里没有心虚。
也罕见的没有生气。
可是这明显带着敷衍性质的答案。
还是让我心底凉津津的。
妈妈嫁给爸爸十多年。
我从没见过她提起她的娘家。
爸爸说，当初娶妈妈花了八千块钱彩礼。
这些钱，省着点花足够我姥姥后半辈子养老的了。
我到底还是年纪小。
心里但凡装着什么事情，恨不得一朝都写在脸上。
我爸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
当场递给我一部新手机，顺便替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细碎的沙哑。
但是还是能听的出来，确实是妈妈的声音。
男男，你姥姥现在病了离不开人，我要在老家贴身照顾她，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我点点头说：好的妈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有机会我去看你和姥姥。
不！不用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学习，眼看就要升高三了！你可千万不能耽误自己！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隔着听筒，我仿佛都能听到有风穿过她肺泡的声音。
对不起！妈妈你别生气！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男男乖，对自己好一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亏待自己。妈妈的声音温柔了起来。
温柔的像我孩提时的那样。
那时候，她从不吝啬她的怀抱，总是将我高高抱起。
可后来，她在我爸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把所有的温情都磨光了。
挂断电话。
我刚刚登录的微信里就钻进了一笔转账。
转账人是我爸。
那一连串的零，看着比怀里的钞票还要让人眼晕。
我茫然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美滋滋的我爸。
看着我干什么？没听你妈说吗？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什么就买什么！听你老子的！把这些钱都花光了！一分都别剩！
11.
我不知道我们家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富有的。
更不知道我爸为什么有钱了就变得这么大方。
龙虾。
鲍鱼。
帝王蟹。
香奶奶，LV，爱某仕……
我以前没吃过的，没见过的。
我爸都会像流水一样，搬到我的面前。
还没等我把这一大堆奢侈品消化完。
我爸又对我说他买了一栋别墅要带我搬家。
强烈的不安让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无人接听。
从我爸回来的那天之后。
除了偶尔几条嘱咐我好好学习，注意身体的短信外。
我妈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
全新的迈巴赫停在市中心富人小区最大的独栋别墅门前。
我抬头看着这栋华丽的欧式建筑。
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这里，不是刘婷婷的家吗？
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
曾经邀请了全班同学到这里开了场场面盛大的生日派对。
她穿着高定礼服缓缓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一刻。
真的好像童话故事里真正的公主。
我仰头看着令人目眩的水晶吊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强烈的刺痛让我意识到。
这并不是一场我濒死前想象的梦境。
男男，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去楼上的房间看看。爸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呢！
我回过神，紧张的手心冒汗。
爸，我想知道这房子这么漂亮，原房主怎么突然就卖了呀？
他们呐？他们生了个儿子，全家移民美国了。
我爸背着手，满脸艳羡的感叹道：真是同人不同命，人家和我同龄，头胎就生了个儿子。
头胎？生了个儿子？
我把手心里的汗珠在裤腿上蹭了蹭，看似不经意的问起。
他们这么大的年纪，才生了头一胎？他们之前没有别的孩子了？
这个年纪生头胎怎么了？我连投胎都没有呢，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娶……我爸的抱怨戛然而止。
转头又朝我挤出了一张虚伪的笑脸：哎呀，不说他们了，快上楼吧，看看爸爸给你买的都喜不喜欢！
原来。
她从来不是什么小公主。
原来。
她的父母也不爱她。
原来。
他们有了儿子。
那个曾经真心疼爱过的女儿就可以完完全全从他们的生活里抹掉。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样。
原来。
无论是引男，招娣，还是婷婷。
这些名字代表着的从来不是那个女孩自己。
而是代表着她背后对另一个性别的期待。
12.
高二下学期开学。
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发来的短信也越来越少。
我爸每个月会往妈妈的老家去一次。
每次都会给我带回几张不甚清楚的照片。
呼啸的救护车抵达校园。
拉走了生死不明的刘婷婷。
我们整个考场也因为这场意外不得不提前终止了考试。
心神不宁的回到家。
我妈又坐在我爸腿上吃蚕蛹。
自从那天被我看见后。
我妈吃蚕蛹时就再也不会避讳我了。
“咯吱吱，咯吱吱……”
牙齿和蛹壳摩擦的声音让我不禁头皮发麻。
听到这个声音。
刘婷婷戴着墨镜嚼蚕蛹的样子仿佛和我面前的妈妈慢慢重合。
她们吃的到底是什么？
她们的墨镜下面又遮着一双怎样的眼睛？
我不敢再想。
长期的饥饿让我的胃酸总是分泌的极其旺盛。
激动的情绪下。
涌到我喉头的那股酸流堪比生吞硫酸。
直到我捂着肚子当着他们的面痛苦的蹲下。
我爸才勉勉强强分了个眼神给我。
赔钱货，你又在这儿矫情什么？没看见你妈在吃蚕蛹么？滚回你的房间去！
爸，这蚕蛹你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妈妈这么吃，真的没有问题么？
我忍着胃痛的痉挛感，鼓起勇气质问道。
贱丫头！三天不打你真是上房揭瓦！还敢管起你老子娘的事儿来了！
带着风声的巴掌朝我的脸上砍了下来。
只一下，我嘴里就泛起了腥味。
眼前也冒出了一片不可名状的星星。
那些星星一闪一闪的。
像极了蛾类振翅后撒下的磷光。
我想我也是疯了。
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朝那个方向联想。
我紧紧的抱着自己。
委屈和恐惧同时爆发。
爸！那些蚕蛹到底是什么啊！妈妈她以前从来都不吃这些怪东西的！刘婷婷死了！她也吃了好多好多……
我语无伦次的捶打着地面。
我爸很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疯癫激怒了。
他冷着脸解着腰间的皮带，咬牙切齿的解着腰上的皮带。
妈的小兔崽子，敢跟你老子这么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满脸糊着眼泪。
像一只被驱赶惯了的流浪狗般抱头躲闪。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出现。
我妈咽下了嘴里的蚕蛹，按住了我爸高高扬起的胳膊。
用一种我听不懂的娇软语气说。
老公，你别生气了。你看蓉蓉的蚕蛹都快吃完了，你再给蓉蓉拿一个好不好！
9.
趁此机会。
我一溜烟的逃回了屋里。
关上门。
倚在门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蚕蛾的一生有四个阶段……
蛾的幼虫会分泌各种酶来溶解除成虫盘外的全部组织……
看什么看！这是我爸好不容易给我淘来的补品！一份就要二十万！
哈哈哈哈！我才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们才不会如愿的！
我的身体分明已经累到了极限。
可我的大脑却仿佛一台过载的计算机，不停的涌现着一大堆凌乱的词语和画面。
我狠狠的敲打着我的脑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假的。
都是假的。
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人怎么可能变成飞蛾。
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飞蛾的！
刘婷婷戴着墨镜是因为做了眼部手术！
我妈妈戴着墨镜是因为长了针眼！
刘婷婷跳楼是因为请假时间太长，题目做不出来一时冲动而已！
她们吃的是补品。
是一份二十万的补品！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我半昏半睡的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
我妈已经把早饭给我端到了床头。
我问她：妈，我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发烧了，我给你喂了药，你现在有没有舒服一点？妈妈的表情有点僵硬。
嘴巴张合的样子也很是奇怪。
妈，我没事儿了。
心系奖学金的我来不及思考，急匆匆的掀起被子：我今天还要考试，可能来不及吃早饭了。
没关系，你吃了饭就再躺一会儿吧。你们老师早上打电话来，说因为你同学的事情，你们这个考场的学生一周后统一补考，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妈妈说着，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
靠回床头，我刚想把碗端在手里。
当看清托盘里的食物时，我整个人又出了一身冷汗。
大瓷碗里的盛的根本不是白米粥，而是蠕动的蛆虫。
菜碟子里也不是凉拌黄瓜，而是由桑叶枯枝和泥土搅拌而成。
妈的手抚着我的脑袋，尽可能的软着声音：宝宝乖，快吃啊，这些东西最有营养了。
那声音，带着蛊惑。
可是她离我太近了。
透过半透明的镜片，我看见了。
挡在墨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硕大如灯。
没有一丝眼白。
她的嘴里卷着一条老长的口器，仿佛随时能破口而出。
10.
我拼命的揉了揉眼睛。
碗里的粥变成了正常大米的颜色。
妈妈也已经转身，身形正常的走了出去。
我想，我真的该好好睡一觉了。
我睡醒后，端着吃光的饭碗走出卧室。
发现爸妈都不在家。
吃饭的桌上摆着一封厚厚的信封。
信封封面上写着一行小字。
“爸妈出差生活费。”
扯开信封的封口。
那一张张鲜红的票子多的让我难以想象。
我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揣在兜里。
其余的，我都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从小到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在我的认知里，我能支配的钱数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一周后。
父母没有回来。
我如期参加的学校为我们这个考场里的学生重新举办了一场期末考试。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
一个人的学生时代还真是荒谬。
哪怕丢了一条人命也阻止不了一场考试。
出考场时。
我撞见了一对衣着相当体面的夫妻。
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爱某仕的双肩书包，还有一包杂物。
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小腹微微隆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两个人应该是刘婷婷的父母。
高一那年迎新会。
他们曾经代表过新生家长上台致辞。
看起来，这一周的时间。
他们处理好了刘婷婷的后事，今天到学校是来领走刘婷婷生前的遗物的。
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和我擦肩而过。
脸上没有一丝失去女儿的悲伤。
为什么？
刘婷婷不是他们的心肝宝贝么？
他们明明那么爱她。
他们给了她最好的生活。
为什么现在的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呢？
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追着两个人的脚步就跟了上去。
追到校门口时。
只看见了豪车的尾灯和孤零零的躺在垃圾桶里的双肩包。
11.
几天后。
我爸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我的成绩单，笑得满脸褶子。
哎呀，我的男男可真给爸爸争气啊！又是年纪第一！来，这十万块钱你先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看看你瘦的！
我抱着一摞沉甸甸的纸币。
面对我爸突如其来的亲切，我并不觉得温暖。
反而觉得惴惴不安。
爸，我妈呢？我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问他。
你姥姥病了，你妈要回老家照顾她，最近就先不回来了。
我爸看我一眼。
眼神里没有心虚。
也罕见的没有生气。
可是这明显带着敷衍性质的答案。
还是让我心底凉津津的。
妈妈嫁给爸爸十多年。
我从没见过她提起她的娘家。
爸爸说，当初娶妈妈花了八千块钱彩礼。
这些钱，省着点花足够我姥姥后半辈子养老的了。
我到底还是年纪小。
心里但凡装着什么事情，恨不得一朝都写在脸上。
我爸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
当场递给我一部新手机，顺便替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细碎的沙哑。
但是还是能听的出来，确实是妈妈的声音。
男男，你姥姥现在病了离不开人，我要在老家贴身照顾她，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我点点头说：好的妈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有机会我去看你和姥姥。
不！不用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学习，眼看就要升高三了！你可千万不能耽误自己！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隔着听筒，我仿佛都能听到有风穿过她肺泡的声音。
对不起！妈妈你别生气！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男男乖，对自己好一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亏待自己。妈妈的声音温柔了起来。
温柔的像我孩提时的那样。
那时候，她从不吝啬她的怀抱，总是将我高高抱起。
可后来，她在我爸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把所有的温情都磨光了。
挂断电话。
我刚刚登录的微信里就钻进了一笔转账。
转账人是我爸。
那一连串的零，看着比怀里的钞票还要让人眼晕。
我茫然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美滋滋的我爸。
看着我干什么？没听你妈说吗？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什么就买什么！听你老子的！把这些钱都花光了！一分都别剩！
11.
我不知道我们家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富有的。
更不知道我爸为什么有钱了就变得这么大方。
龙虾。
鲍鱼。
帝王蟹。
香奶奶，LV，爱某仕……
我以前没吃过的，没见过的。
我爸都会像流水一样，搬到我的面前。
还没等我把这一大堆奢侈品消化完。
我爸又对我说他买了一栋别墅要带我搬家。
强烈的不安让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无人接听。
从我爸回来的那天之后。
除了偶尔几条嘱咐我好好学习，注意身体的短信外。
我妈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
全新的迈巴赫停在市中心富人小区最大的独栋别墅门前。
我抬头看着这栋华丽的欧式建筑。
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这里，不是刘婷婷的家吗？
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
曾经邀请了全班同学到这里开了场场面盛大的生日派对。
她穿着高定礼服缓缓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一刻。
真的好像童话故事里真正的公主。
我仰头看着令人目眩的水晶吊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强烈的刺痛让我意识到。
这并不是一场我濒死前想象的梦境。
男男，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去楼上的房间看看。爸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呢！
我回过神，紧张的手心冒汗。
爸，我想知道这房子这么漂亮，原房主怎么突然就卖了呀？
他们呐？他们生了个儿子，全家移民美国了。
我爸背着手，满脸艳羡的感叹道：真是同人不同命，人家和我同龄，头胎就生了个儿子。
头胎？生了个儿子？
我把手心里的汗珠在裤腿上蹭了蹭，看似不经意的问起。
他们这么大的年纪，才生了头一胎？他们之前没有别的孩子了？
这个年纪生头胎怎么了？我连投胎都没有呢，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娶……我爸的抱怨戛然而止。
转头又朝我挤出了一张虚伪的笑脸：哎呀，不说他们了，快上楼吧，看看爸爸给你买的都喜不喜欢！
原来。
她从来不是什么小公主。
原来。
她的父母也不爱她。
原来。
他们有了儿子。
那个曾经真心疼爱过的女儿就可以完完全全从他们的生活里抹掉。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样。
原来。
无论是引男，招娣，还是婷婷。
这些名字代表着的从来不是那个女孩自己。
而是代表着她背后对另一个性别的期待。
12.
高二下学期开学。
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发来的短信也越来越少。
我爸每个月会往妈妈的老家去一次。
每次都会给我带回几张不甚清楚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