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睁开眼,就见到王竞尧近在寸许处的脸庞已是一种惊吓,因为尚不能适应他又介入她生命中的事实,再看到满床的樱花瓣,她简直傻了!怎么回事?谁捧来这么一大束早开的樱花?
  “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由背后扑向她。
  这是怎么样的清晨?为什么在昨夜那种似幻似真之后,一切全变了样?她坐起身,小掬幽正爬上她父亲的膝盖;今天的她,似乎非常快乐。怜幽合掌捧起一把花瓣,如果这是他弄的,那么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送女人花,而且特异独行,也真的很──摧残。可是,为什么心湖会微微的波动呢?是他改了性子,还是她的心已平凡?全变了样了!多好笑!在他结婚之后,他们之间开始了更深的……交流。她有了感动,因为他不吝给予温情。
  一“家”三口的画面,她竟产生感动。这二年来,她不是没有怨恨的,尤其怨恨他硬要她生育,怨恨他在她有孕后不见纵影──虽然是她惹他在先。但──那些不堪的记忆,不知何时已云淡风轻了。她的心版,一开始就遭他烙印,怎么逃也是徒然。
  “喜欢吗?”他拉过她右手轻吻,舌尖滑过她中指的豹形戒指。
  她吞了口口水,迎视他。“喜欢。”
  “很好。”他抱女儿下床。“换件衣服,我们要走了。”
  她呆了呆,但并不太震惊,他是不能以常理去了解的。可是仍问:“为什么?”
  “小林东旭。”他侦视的眼含着灼然之火。
  何怜幽咬住下唇,一会,才冷道:
  “我不是荡妇。”
  “如果你是,早不配当我的伴侣,我只是不想杀死一个有用的朋友。”
  她瞪大眼!老天……
  “我与他并无如何,你很明白!”
  他笑,在吻住她无血色的唇之前回答:
  “我不允许有人仰慕你,而我也不会为一个女人去与他人搏命。所以──搬家。”
  他又使她怕他了!但……这一刻她很庆幸,她的身体只会对他产生反应。如果当初小林东旭也那使她心悸的话,她此刻便不能坦然以对;在他精确的注视下,只消她有一丁点心虚,也许会有人丧命……他是认真的要霸占她。她该恐惧还是备感幸福?在昨夜那种被爱的感动中,他看出了多少?也或者早已知道,她的心,终将也会属于他,没一个女人能例外。那么,之后呢?在享受他的优势的同时,他会怎么待她?
  苍苍惶惶的心,包装在冷凝缥缈的外表下,然后,恍然想起这样的伪装曾在他一句话中破灭──蜗牛总以为它的壳很硬,其实不堪一击……!
  如果他不留情,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
  静静的换了衣服,跟随他的步伐上车。离开了这个住了四个多月的大宅子,未来依然茫然……
  “要去那里?”她从他肩膀上抬头,他扎人的下巴正摩擦着她的额头。
  “箱根。〕
  沿路堤岸两旁的雪白垂樱,迎风拂动;过多的雪白,可以称为盛开,也可以感觉到嚣张的狂放。春天的脚步近了。
  “为什么送我来日本?”她不该问的,但这问题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情妇不该多舌,但,就让她逾举一次吧!有些事,还是说明白的好,否则容易自我膨涨身价,当自己是不同的。她需要一盆冷水,一把利刀,狠狠地割开不该附着于她的情,如果他的答案够狠……
  王竞尧停止了动作,轻而有力的回道:
  “因为你该来。”
  这答案代表她不该多问。
  “该来?还是该离开你?”但她又多问了。
  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该待在安全的地方。”
  王竞尧从不与人谈论他心中真正想的,看来她的问题根本是得存进尺,他有些动怒了吧?但“安全”?这世界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全球的空气一样糟,交通一样乱,飞机照样失事,人依然逃不过死亡。安全?多可笑的用词!?但她不敢再问了,转身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从裙子口袋中抓到一片花瓣,吸引她的专注。稍早时满床的花瓣依然使她震撼。跟了他二年了,能察觉他的怒气有无,悲哀的任芳心陷落,却仍摸不清他的心。是她笨吧!还不够聪明到可以解读他眼中讯息的地步。为什么送她花?她不敢再问了,怔仲间,沉默是车内唯一的色调。
  ※※※
  是谁说过?躺在床上的人,是防御能力最弱的时刻。此刻他半躺的姿态没有防备,慵慵懒懒的像一只惺忪的豹,该算是最无害的时刻。
  他们落脚的地方,即是当初初来日本时他的居所,不知何时主卧房对面的客房已改为育婴室。是他的细心吧!他不似一般父亲去对女儿宠溺逗弄说甜蜜的话,但他以行动表达了出来。
  老实说,他与她都不是称职的父母,而掬幽居然也不像一般的孩子,对他们并无太多依赖,注意力渐渐移转到小男孩身上;完全如王竞尧当初所要的,他不要有任何人占去她的时间。当他在时,她只能看他想他感受他!他的手正抚着她犹半湿的长发,她上半身横躺在他腿上。有些事情,一开了口反而破坏。他对她的温柔,散发在霸气行为的背后。他知她也知,但是,不能讲。这是犹存扑朔迷离的情境,他们以淡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培养着这种陌生。但有些事情,明知会惹他不悦,却是非问不可的。将绵被拉高到胸腹间,她侧着脸看向上方的他。
  “你会待多久?”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他抬起一道浓眉。
  她伸手抚着他那双不驯的浓眉,沿着他直挺的鼻粱往下滑,停伫在他的唇角,轻道:
  “你不会因为我的希望而缩短或延长离开的日期。”
  “但我允许你『希望』。”
  她坐起身,背对着他。似乎又在自掘坟墓了!她还要再弃角投降一次吗?
  “你知道我很怕你。”
  “你更怕你自己有一天不怕我。”他由背后搂紧她纤腰,埋首在她秀发中找寻雪白的颈项啃咬。
  她因他的话与他的啃咬而全身一震!他怎么可以看透她!“我怎么可能会有不怕你的一天?”
  他扯她入他胸怀,扳起她下巴,梭巡她闪躲的眸光,然后紧紧锁住。
  “怕的背后是什么?你一直不敢面对的答案,其实心中早已明白。你在乎我。”
  “我怕你!”她拒绝他的情感勒索,他已得到太多了!不能再得到其他更珍贵的。天知道,那是她仅存的唯一尊严与筹码!
  “怜幽……承认一项你我皆知的事实,不会伤害你多少!我负尽天下痴心,但绝不负你。我说过,我不会真正伤害你!”他的声音轻柔中带有难解的叹息。他明白她的恐惧,也急于夺取她的感情,在她乍然有所觉时,便要不客气的夺取,让她无法收回,也来不及隐藏。
  她颤抖的看他,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不要承认什么,你会在得到我的心后,将战利品踩成碎片,将我丢给别的男人。只要我不爱上你,你也许会有倦了我的一天,但绝不甘心将我拱手让人。不要向我勒索,因为你不稀罕,而我只有一颗心,碎了……就不会再有了……”
  他的手伸向她心口。
  “它是我唯一要的。你不明白吗?”
  “在你伤了那么多真心之后,我能相信什么?”她的心脏在他手掌下跳得奇快。
  “我伤了谁?”
  “宫本瑞子……还有……黄顺伶吧!”她嗫嚅的说出她仅知的。
  “她们不是我要的女人,我不稀罕!而且,她们所看到的『王竞尧』,还包括了整个王氏财团。”
  她低叹了声
  “为什么是我?”他始终不肯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他轻吻她一撮秀发。“你天生注定是我的人,你与我有相同的特质。在那一天,我就那么的看见你;怜幽──你是奇特的女子,天生来嵌合我的怀抱!拥有我唯一的骨肉,与我共伴一生的人。”
  这是他最真实的表白了,她心跳如擂鼓,拉开二人的距离,突然顿悟了一件她一直不明白的事!
  “你去结扎并不是为了专门对付王亿豪,而是不让我再受孕,是不是?”
  他笑,舒服的半靠在床头。
  “我只要你给我孩子,也只要一个像你的孩子,其余皆不要。”
  他的大男人倾向不容许他承认体贴与关爱,以及为了女人做任何事,但何怜幽何等的冰雪聪明,已能在他好不容易的坦白中了悟更多,所以她喘息得更厉害,连寒冷的气温侵袭也无所觉。所有的行为,只有一个结论,但她不敢相信!
  他很轻松,因为已知她明白了他的心;而她很恐惧,怕是一场自欺。
  “你为什么丢下怀孕的我?”
  “你不会希望我看到你变丑的臃肿模样。”
  那是事实!那几个月,她比鬼更憔悴,而复原得很差──但──那一半的原因是他不在
  她流下泪水,投入他怀中!这是跟了他二年来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的想投奔他胸膛,汲取他的温暖与力量。
  “即使你当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认了!”她带哭意的哽咽中,宣布了她的投降。
  她没抬头,所以错过了王竞尧向来冷凝讥嘲的眼中,泛起乐一片醉死人的柔情……她,终于完全属于他了!她不会知道,打从他以“上礼”待她,就代表他选中她为一生一世的伴侣。他一直在等的,等她愿意交心,如今,她终于捧出了真心,完完全全成了他的终生伴侣。她的心,会完整的掬在他手中,疼惜到死……他的怜幽……
  ※※※
  王竞尧在日本住了半个月,趁着雪景未融,他带何怜幽到北海道滑雪。将掬幽交到小林东旭的宅子,由叶问昕守护。孩子总要放开的,她有她的未来──王竞尧这么告知担心孩子的她,坚持二人前去北海道;也如他所愿的只有他与她。
  在交出她的真心后,他愿意与她谈的事情更多,不再有回避与防御。那十来天的雪地之旅,美好得让她以为自己回复了青春!阴暗的十九年岁月,射入了一角阳光,她笑的此数比她前十九年更多!不管未来如何,此时她是受人呵疼的!她只想把握这一刻,享受毕生第一次有人疼惜的感觉。未来如何,都不重要了!是哭是笑,都是明天以后的事。堕落了?还是乐观了?
  而他也有了更多的转变!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不可侵的王竞尧,不再是会毒死人的婴粟,也不再是随时会将人抓成碎片的黑豹。他也会有笑得像大男孩的时候,也会有捉弄人的时候,有感性的面孔,搂她在火光中起舞的浪漫。
  北海道之行,他以情人的温柔,彻底的擒牢她的心,使她彻底沉醉其中。如果他存心要伤害她,她连一点自卫的能力也没有了。那是心底微弱的警告,但她已挽不回自己的心了。
  王竞尧──她的情人、爱人,然后──已是她的生命、她的神……她终于也沦陷入他的信仰之中了……
  ※※※
  王竞尧回台湾的两天后,何怜幽这边来了二位不速之客。想来是故意与王竞尧错开面对面的机会!机会是谁?庞非与黄顺伶。
  她都已被发配到“蛮疆”地带了,他们又上门来做什么?关于王家的恩恩怨怨早已与她不相干了──事实上,一直是与她无关的。
  不过,事隔数个月,黄顺伶在身分上正了名,妻子登门找情妇显得非常的理直气壮!不管名堂为何,也没有何怜幽嗤笑的余地了。虽然,她仍不高兴黄顺伶是他的妻,但却明白,“正妻”对他而言并无任何意义。如今黄顺伶的憔悴更加印证了她当初所想的。也不过才二个多月,却像老了十岁。相较之下,她实在没资格在每一次的自怜中感叹自己被王竞尧折磨老了。王竞尧不肯“折磨”的人老的更快……
  俊美的金发男子庞非也失去了光鲜的倔傲神采。他们两人看来有些气极败坏。
  “王竞尧已回台湾。”她坐在长沙发上,膝上坐着正在吃点心的小掬幽。这算是第一次将掬幽呈现在这些人面前。所以打从进屋到现在,庞非与黄顺伶直直盯着小掬幽有数分钟之久,不急着开口诉说来意。而怜幽言下之意是送客意味。
  直到褓姆来抱走掬幽准备让她睡午觉,二个不速之客才恍然回神;目送小掬幽消失在二楼扶手尽头,庞非首先开口:“很像你,但有竞尧的气质。”
  黄顺伶受到的震撼更大!一直以来,知道何怜幽拥有王竞尧的孩子是一回事,但真正看到了,打击更大,她几乎有些站不住脚!并且涌上了强烈的妒意!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而她自己却仍无着落,她甚至不敢去检查,怕面对不堪的结果。
  “她……叫什么名字?”她颤声低问。
  何怜幽唇边有着笑意,他们大老远跑来居然是问女儿的姓名?这些人都怎么了?
  “掬幽,何掬幽。”
  黄顺伶的脸色简直泛灰了!以她的敏感,立即意会出这名字的含意,而何怜幽那笑容看来充满情场上的胜利;而她……在为王家卖命的千里奔波后,却依然得不到丈夫的一个笑容。她却仍在傻傻的等待,可是那个无情的男人却早已将情怀许给了这女人……
  “他……居然将你捧在手心……他居然会这么爱你……不但以『上礼』许你为终生伴侣,更以女儿名字为题,宣告了对你的爱意……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千方百计的为你?!”
  何怜幽怔了会,不明白她的笃定从何而来。在她与他之间,黄顺伶只是外人,她怎么敢遽下断语的指称他们之间的交易是爱情?若是有,也只是她傻傻的一如其他女人交出了自己的心予他。他不会爱人的,他顶多疼惜她一些罢了,捧在手心……即使捧在手心,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会让他想捧在手心,不会有他人。而──上礼?什么是“上礼”?她倒是不明白了,只是低首看右手中指的豹形戒指,他宣告了她为他所有,只有那样了!
  “你们为何而来?”她没有忘了这两人尚未说出来意。与王竞尧之间的事,和他人无干,即使他们都认为有权利干涉,但那毕竟是他与她的事。
  庞非阻止黄顺伶倾泻更多的妒意,先开口道:
  “王氏集团目前已陷入某种蓄意的危机中,即使不太可能,但我仍大胆假设,竞尧存心使王氏所有相关企业破产。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在接掌公司主控权二个月后就让这么大的集团陷入危机?”
  对王家集团的兴衰,何怜幽是不甚在意的,不过听到王竞尧近几个月的作为,她笑答:
  “由另一面来看,也只有像他这么有能力的人才会轻易弄垮一家老字号的大财团。不是吗?”
  “我们千料万想也没料到他会拿财富开玩笑。与老爷子斗智何须弄到这地步?一旦没了财富,他什么也不能做了!”庞非低吼!他真的不愿去想王竞尧会企图让自己破产,那并不是件光荣的事,他的胆大狂放应有个限度。告诉了何怜幽这个事实,无非是想让她产生担忧,进而力阻王竞尧做出疯狂的事。她的优渥生活全来自王竞尧,如果她不笨,应会明白王氏若破产了,对她并没好处。可是,这女人居然以冷笑来应对,他真的不明白这女人的思考模式,也难怪她如此合王竞尧胃口了!近年来,他离王竞尧愈来愈远,已远到陌生的地步,所以连他也有些忌妒起能如此亲近王的人。
  “你要知道,一旦王家垮了,你就不会再有华宅美食度日;而,似你这种连学历都没有的人,只能去当女工度日,或当酒女。现在不是扮清高的时刻,我没有要求竞尧放弃你,只希望你能合作,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我们真的不明白他心中想什么,此时你是最有法子亲近他、左右他的人,你合作一些吧!”黄顺伶的语气由尖酸到商量,由哭涩到威胁。可见何怜幽是她心中多面沉重的“疙瘩”了。
  何怜幽拾起桌上一朵兰花,细细端详,心中有些了悟王竞尧果真在保护她,更不愿她沾染到金钱物欲的一切丑恶。为了保持她的完好,他甚至不惜打造一个又一个牢笼让她与世隔绝。方式也许是错的,但不可否认,有效的保护她至今。她依然不懂金钱对她的用处,所以才不理解一旦王竞尧一文不名后,会有何不同,他依然是王竞尧不是吗?依然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为什么其他人会如此慌恐呢?他们看重的,到底是财富、是地位,还是活生生的王竞尧?
  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呢?如果王竞尧有能力摧毁大片江山,当然就会有本事再创一片更好的新世界。为什么他们会怕成这般?连尊贵的“王太太”都放下身段来乞求于她。当王竞尧的名字不再代表财富权势,那他们会如何看他?这是很值得玩味的。
  生活的好坏,也不过是三餐一眠。她跟了他,若有钱,锦衣玉食;没钱,依然三餐少不去半顿。她几曾对他的富可敌国心动崇拜过?
  对了,母亲与另两个生死未卜的弟弟们,他们是最需要钱的一群。可是,二年了,她已算仁至义尽,当王竞尧再也负担不起时,他们只好自求多福了。一旦母亲不再向他拿钱,她的心会感觉解脱一些;交了心之后,“卖身”行为显得低下,够了!也得他愿意当人的金山银山。
  黄顺伶忍受不了她的沉默,更不能谅解她的悠闲,那简直是在讽刺她的毛燥似的!挥手打散了那朵兰花!
  “你怎么说?”
  “我只是一个情妇而已,没有动摇他的本事。”她低首看着地板上的兰花被高跟鞋踩碎。
  “你──”
  “顺伶!”庞非将黄顺伶压坐在沙发中。“别说了。”他叹了口气。“他的敌人不少,只因他家大业大,有所忌惮,一旦他什么都没有了,无异是给人报仇宰割的机会,到时,连你们母女也会有危险的。”
  “我并没有太恐惧,你是不是很失望?”
  问得庞非哑口无言!他们果真来错了!但,能任事情一直这样下去吗?眼睁睁看“王氏”五十年的事业垮得再也站不起来?那王老爷子岂不……气死了?目前尚无人敢向半退休的老爷子告知这个事实。但公司再这么下去,他是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为什么?他们祖孙两人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如果是纯粹的意气之争,那有可能弄成这地步?到底有什么原因?
  王竞尧心中在想什么?庞非打了个寒颤!
  ※※※
  两个月后,“王氏集团”──全台湾最富有的财团垮了!负责人王亿豪并以多项罪名被提起公诉。除了恶意倒闭外,也牵涉公共工程的舞币与不法政治献金,甚至连十年前大手笔买票的事也被揭发出来。
  来不及给王亿豪调资金的时间,法院已将所有王氏公司拍卖给一家日商集团接手。一夕之间,赫了半世纪的王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最大的祖宅也被卖掉还债。王亿豪受不了此打击,中风住院,昏迷了十天才清醒,但也只剩少部分器官有知觉了!只能听、看,不能读写,胸部以下全部瘫痪。叱诧风云大半生的人,居然以此凄凉的面貌度残日!然而,事情还没终止,官司正打得如火如茶,记者如潮水般无孔不入的涌来!他颓废的窝囊姿态全刊登在各大报,王亿豪几乎希望自己是死去的!
  一息尚存,是为了等待一个真相!为什么?他的继承认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而且看来计画了很久,否则为何高阶主管与董事之间,只有他没有涉入官司?这是预谋事件!而他居然一直没发觉他的孙子竟这么恨他!也在近来才了悟,他这辈子唯一控制不了的人就是王竞尧!悲哀的是他一直以为他可以。
  一身窝囊的躺在特等病房中,昔日叱诧风云的意气风发已不复见,每日涌来的奚落与闲言只使他的生命力流失得更快。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江山,毁在晚年的一时失察,他真的想不到王竞尧会以这种方式来彻底打垮他!果真使对了方法,只差没有亲手杀死他了。
  半夜,是病房最清静的时刻,没有记者,没有律师,没有债主……王亿豪在浑噩间等到了王竞尧的到来。失去神采的眼眸霎时并发出悲呛与恨意,激动得想支起尚可微微一动的身体,却仍在无力中颓败的倒回床上,只有一双凌厉的眼闪动各种问号。
  王竞尧沉稳的身形坐在椅子中,与黑夜融成一体的气质无比猛锐。他没有得意洋洋,也没有落魄失魂;似乎弄垮了王氏,弄得自己一文不名,对他而言完全无关己身,他依然是淡漠于距离之外,冷眼观世事的卓然。
  “你想问我为什么,是不是?”
  王竞尧笑了笑,形态更冰冷
  “首先,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自诩强人的王亿豪,自诩能左右全世界的你,其实包装在金钱的假相之下。一旦失去了金钱,你便垮了。如我所料,猜对了。你不是强人,你本身也无能力左右他人,只是金钱给了你过多的妄想,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全天下无你操控不了的事。你只不过是个钱奴。”
  王亿豪口不能言,但颤抖的身子表达出了他满腔的愤怒!他不相信他毕生心血居然是毁在孙子一时兴起的“游戏”中!
  “第二个原因是,在你自以为是上帝的过往中,你害死你的儿子,折磨疯了你的儿媳。若非你儿子先死,恐怕连我也活不到今天。你厌恶我体内另一半不够高贵的血统,你不会忘了那件事了吧!”
  王亿豪膛目结舌──他怎么会知道!?沉寂了三十年的往事,为何王竞尧会知道?他的儿子王年涛并不难控制,一直以来都循规循矩的依他指令做事,唯一的意外是在奉旨结婚之前与一个身分卑下的女职员私奔。那无疑是在世人面前打了他一巴掌!而他儿子甚至不敢直接向他表达意见,只能像只夹着尾巴的小狗,与那女人逃亡!但,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王亿豪的手掌心!二个月后,他的手下在南部一个小村落发现了他们,而那心机狡诈的女人居然已有了五个月身孕,二人早已公证结婚。当然了,他王亿豪是聪明的,他不会正面斥责儿子与那女人;要永远控制住儿子就要恩威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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