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慈恩县的西边,这里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新区,明德路十五号的独栋别墅,是萧寒一年前买的。那个时候,萧寒还在深圳,买房子是为了给留在慈恩的爸爸住,但萧寒的爸爸开了八年的出租车,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不肯离开萧家的祖屋,别墅便一直空着。
直到五天前,萧寒回来,这栋别墅,才算是迎来第一个入住之人,而今天,迎来了第二位。
房子很大,黑白简约风的装修风格,有阳台和落地窗,朝向也很好,从一大早太阳出来,一直能照到下午时分。而且周围环境宜人,很适合修身修心之人居住。
李亦涵一开始很小心翼翼,在萧寒带着其看了一圈房子之后,才稍稍放松一些。萧寒将她的卧室放在了二楼,与自己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
下午的时候,萧寒趁着出门买菜的功夫,去了一趟公安局。
待公安局查证之后,才告诉萧寒,当晚的事发地点,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一切都无从查起。
家里厨房的案台上,李亦涵靠在上面,瞧着已经将袖子撸起来老高的萧寒,问道:“你还会做饭?”
萧寒很臭屁的摆摆手,“一般般啦,不过,比某人强多了。”
李亦涵低头,又抬起头:“不如我来吧。”
“别了,我可还记得,你做的菜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说完话,萧寒又觉得自己不自觉得的提起了以前的事儿,忙又道:“你去看会儿电视,很快便好。”
李亦涵点头,转身走了。
萧寒这几年厨艺精进了不少,这也让他颇为自豪。吃过饭,萧寒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回来,叮嘱了李亦涵一声,萧寒便出了门。
长乐街位于慈恩县的东边,这里是当初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如今却因为县城向西发展,这里冷清了许多,有人也搬离此处。但依然有许多住户未曾搬离,萧寒的爸爸萧长东就是其中一个。
长乐街里有一处名为长乐的小菜馆,里面占地不大,此时只有萧长东一位顾客。店老板是熟人,瞧着萧长东坐在这里只喝着二锅头不点菜,便出声笑道:“老萧,今儿不开车啊,还喝上酒了。”
“不开。”萧长东脸上带着厚厚的褶子,但却慈眉善目。
“也是,儿子都挣大钱了,开什么出租车啊。不过,你倒是点个菜啊,光喝酒有啥意思。”店老板笑着打趣,一边拿着抹布擦拭其他桌子。
萧长东一睁眼:“你快忙你的吧,我就乐意喝酒,不乐意吃菜。”
“行,不和你犟,咱这长乐街从街头到街尾,谁有你老萧犟啊。”老板又笑一声。
萧长东笑了,似乎这是一种值得自豪的事情一般,开口道:“你还别说,我这犟脾气,我那儿子一点没有,后继无人啊。”
这个时候,门口响动,萧寒带着一股冷风进来,一眼就瞧见坐在不远处的萧长东,就要走过来,便听到萧长东道:“把门关上。”
萧寒一笑,将门给关严实了。
萧长东又指着不远处的烧的正旺的火炉子,“去烤烤,暖和了再过来。”
萧寒无奈,本来他也不冷,一路开着车过来的。但父亲有令,他还是得装装样子,走到炉子前装模作样的烤火。
“好久不见啊菜叔,没想到您这个小饭馆还开着呢。”萧寒开始和一旁的店老板老蔡搭话。
老蔡比萧长东能大四五岁,五十好几的人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笑着道:“可不嘛,不过,这生意啊,大不如前喽。”
“你就装吧老蔡,您那儿子现在可是机关里的人了,金饭碗搂怀里,还哭穷呢。”萧长东在一旁看不下去,开口道。
老蔡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比起你儿子还差的远呢。”
萧长东不反驳了,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自豪,举起手里的二锅头泯了一口。
“蔡叔,怀书当公务员了?”萧寒想到以前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整天只知道学习的男孩。
老蔡很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去年刚考上,现在在县里财政局上班。”
“可以啊蔡叔,也没白费您当初的一番苦心。”萧寒赞了一句。
老蔡大概不好意思了,手上的抹布一丢,道:“我给你爷俩炒两菜去。”
等老蔡进了后厨,萧寒这才起身坐在萧长东的对面,挤出一个笑:“爸,叫我来啥事儿啊?今天不开车啊。”
“不开,开车哪有你的事儿重要啊。”
“我的事儿?”萧寒疑惑,“我的啥事儿啊?”
萧长东将手里的二锅头小瓶“咣”的一下放在桌上,开口道:“算算你多大了,过完年都二十五了,也该成家了吧。”
萧寒一怔,不说话了。
“前两天知道你回来,我就开始张罗了。隔壁你三婶子家有个侄女儿,长相什么的都不错,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去见见。如果合适了,年后就办了吧。”萧长东继续道。
萧寒开始反驳:“爸,我才二十五,而且,就您儿子这条件,找个媳妇儿还不简单吗?”
萧长东一瞪眼:“那你倒是找啊。出去六年了,咋不见你带回来一个给你爹瞧瞧?”说完话,稍微调整一下情绪,才又道:“还是说,你还惦记着六年前那丫头呢?”
萧寒垂在裤边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
“可这都不是你自己作得吗?六年前,你要不是执意去深圳,那丫头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我儿媳了,连孙子都会跑着叫我爷爷了。”萧长东一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的气涌上来,仿佛要将憋在心里六年的话一股脑的讲出来。
萧寒终于抬起头来,“我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找她吗?”
“找屁。”萧长东爆了一句粗口,声音大的连后厨的老蔡都听见了,跑出来瞧见爷俩没啥大事儿,又回去继续炒菜去了。
萧长东似乎也发现自己声音大了,降了语调道:“六年了,哪家闺女能等你六年。再说了,你走之后,那丫头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估计你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
“啥?”萧寒仿佛没听清楚一般,抬眸问道:“什么叫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亦涵家里怎么了?”
萧长东突然不说话了,拿起二锅头灌了一口,错开萧寒投过来的目光。
萧寒知道自己父亲的为人,只要他不说,便拿他没办法。萧寒只能掏出手机,打给了孙周。
那头孙周似乎正在和人谈什么,接起电话,给那头说了句“稍等”,才开始道:“喂,寒哥。”
“孙周,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不要骗我。”萧寒的语气严肃的过分。
孙周察觉到不对,开始找借口:“寒哥,我这边有点忙,要不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就现在。”萧寒的语气毋庸置疑,还不待孙周再说话,萧寒已经开口:“六年前,我离开之后,亦涵发生什么事儿了?”
“寒哥……”
“是兄弟就别瞒我。”
孙周沉默了一会儿,便道:“行,你现在在哪?我们当面说。”
萧寒报了地址,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萧长东用眼角瞧了一眼儿子,满脸都带着懊悔的表情。
这个时候,老蔡从后厨出来,端上来两碟热菜。
老蔡将菜放在桌子上,瞧着两人都不说话的模样,笑道:“咋的了?爷俩吵叉劈了?”
“老萧,不是我说你,啥时候能把你那臭犟脾气改改,孩子还不容易回来一趟,啥话不能好好说啊。”
老蔡数落着萧长东,却被萧长东抬眸瞪了一眼,一下子彻底不乐意了:“你瞪我干啥啊,我说的没理还是咋的?”
“有理有理。”萧长东也知道自己刚才没把住嘴,漏了事儿,没心思跟老蔡理论。
“小寒,别生你爸气。来尝尝你叔手艺,看看这些年下降了没?”老蔡将筷子递给萧寒。
萧寒勉强挤出一个笑,接过筷子,但没吃菜,“叔,我没事儿,您忙去吧。”
老蔡这才点头,转身进了后厨忙活。
又是一阵沉默,萧寒心乱如麻,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时不时的去瞧手机里的时间。终于,饭馆的门被人推开,孙周那略显丰满的身子挤了进来。
还未等萧寒起身,萧长东已经迎了上去,见孙周的第一句便是:“小孙啊,叔给说漏了。”
孙周似有所料,拍拍萧长东的肩膀,安慰:“没事儿叔,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要不您先回去,借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聊聊。”
萧长东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抬脚出了门。
“寒哥,其实……”
话才道一半,孙周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拳上力量很大,孙周的嘴角缓缓流出了鲜血。
孙周紧咬着牙,看着眼前那个被怒气所充斥的男子,心里升起一丝苦涩,“寒哥,关于涵姐的事儿,瞒着你是我不对,这一拳我认了。”
说完话的孙周突然也挥着拳头给萧寒来了一拳,萧寒没回过神,就觉得自己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渗出了血。
“而这一拳,是我必须替涵姐给你的。”孙周像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任由嘴角的血顺着下巴已经流到了脖颈,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水雾汇聚成珠。
萧寒伸手拭掉了嘴角的血,喉咙里压着声音,缓缓道:“看来,这六年不见,我们生疏了不少,得好好熟悉熟悉。”
“也是。”孙周不甘示弱,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不过,换个地儿,咱俩的事儿别连累蔡叔的店。街角巷子里那个小广场还在,我们去哪。”
说完话,孙周也不管萧寒答不答应,转身出了门。
萧寒瞧了一眼还在后厨忙活的老蔡,掏了一百块钱放在桌上,喊了一句:“蔡叔,我们走了昂。”
“好嘞。”老蔡也没抬头就回了一句。
萧寒抬脚,出了门。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麻麻的,小街两边的路灯昏黄,打在雪地上泛着光。孙周的身影就在三米开外,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萧寒的心里烦躁极了。
小广场面积不算大,建成已有六年的历史,萧寒还记得,当小广场开放的那一天,这里的人头攒动,热闹不凡。
他和孙周就像是两个无知的小孩一般,嬉笑着从广场的头追打到尾,李亦涵则站在一旁,骂他们没见过世面。
而六年后,当初那个热闹的小广场已经无人问津,只是有时候,有几个老人过来坐坐,年轻人都去奔更大更好的广场去了。
小广场的积雪铺着厚厚的一层,也许是因为有雪的缘故,没有人来过,没有一组脚印。孙周已经早早站在了广场的东头,而萧寒在广场的西头停下。
两个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极具默契的齐齐抬脚向各自冲过去,两百米的广场,两个人刹那间相遇,挥舞着拳头,夹杂着雪沫,也夹杂着六年来各自心中的烦闷和苦痛,打向对方的身体。
黑夜彻底降临,还带了寒风过来。
两条人影扭打在一起,一会儿倒地,一会儿起身,风雪中,宛如两只疯狂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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