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桌上一磕。
  “闭嘴,以前的事儿不要再提了!”程胜利黑着脸瞪她一眼。
  赵艳红撇了撇嘴,不满道:“这有啥不能提的,我又没说出来,而且咱儿子也有了,还怕那些做啥?咱们买工作的那些钱不也是那样来的嘛...”
  她的声音在程胜利的瞪视下越来越小,悻悻然地转而说起别的。
  “...要我说,你就不该把钱拿去买工作,咱们换地方继续干老本行,那不是赚钱得多吗?苦哈哈挤在这老鼠洞里,我连个澡都不敢洗!”
  筒子楼里人多,唯一能洗澡的地方就是厕所旁边的洗碗池。
  可那里就一扇小木门,还稀牙漏缝的,只有楼里的男人才敢去。
  女人都是在家里用热水擦一擦就完事。
  程胜利沉着脸,似乎是不想提起所谓的老本行,但是赵艳红的话又像是戳中了他的某种心思。
  他能在纺织厂干这么久,不就是图稳定、待遇又好吗?
  可是人到中年,好好的铁饭碗丢了,连存款都没剩几个子儿,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他在纺织厂的时候尚且不安于普通员工,拼了命地钻营,想往上爬。
  要不是被一个小人举报,他何至于此?
  “老程,你说话啊,咱们不可能下半辈子都在这过活吧?靠你在煤矿厂的那点工资,都不够咱们花销的,而且鸿飞上学的事儿,也需要不老少的钱...”
  赵艳红见他神色松动,赶紧趁热打铁,把程鸿飞推出去。
  他投机倒把被抓,虽然他们拿钱保释了出来,但是不代表他没案底了,公安局那边还随时能抓他回去。
  这些个学校也是,打着教书育人的名头,孩子一有啥事儿却飞快把人扔了出来,生怕沾上点什么。
  哼,她儿子栋梁之材,这些学校不要他是他们的损失,迟早要让他们后悔!
  程胜利动了动眉头,看向缩在床上看小人画的程鸿飞,“也是,鸿飞一直待在家里不上学也不行。”
  他可还打算整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回来,叫鸿飞去试一试。
  从里面出来,就算没啥本事,说不定也能分配到一份好工作。
  再说,想把他在公安局留的案底消了,也需要很大的人脉,在这筒子楼里可没机会。
  赵艳红眼神一亮,“那咱们啥时候去?”
  程胜利皱起眉:“不做那个,上次只是为了应急而已。”
  赵艳红垮下脸:“不做老本行你做啥?干苦力挣钱,啥时候才能把我儿子送到工农兵大学啊?”
  程胜利压低了声音:“最近我在矿场听了一些事儿,那个矿场长似乎有些门路...”
  赵艳红来了兴趣:“啥门路?”
  程胜利却没有明说:“还不清楚,等我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说不定这是个机会。”
  他满脸笃定,赵艳红下意识就信服了他,在程家,她这个男人脑子还是很好使的,这么多年听他的就没出过错!
  “行,那你可得快点哈!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做不动这么多家务活...都怪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拿了一千走,我们咋会到这个地步!她是拿钱下乡逍遥去了,居然留这么多活儿给老娘做,等她回来,看我咋教训她!”
  她说的,自然是等过年下乡知青统一回城探亲。
  但程胜利没说话,他觉得这个女儿临走前的那态度不像是会主动回来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拿了一千块拍屁股走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迟早让她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他默默沉思着,回想着在矿场听到的那些事儿,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一段时间后,程徽月便收到了他们久违的来信。
  她拆开看了看,轻轻挑了挑眉。
  里面是程胜利写的字,全篇没跟她提过要钱的事儿,而是言辞恳切地和她道歉,说什么当父母的一时糊涂,现在知道错了,还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她说了,一通卖惨,让她过年回去跟家人团聚,他们会好好和她道歉之类...
  从信里他透露出来的消息看,程鸿飞已经被保释了,他也找到了新工作,暂时应该是不缺钱的。
  起码能满足温饱。
  这个时候,他们叫自己回去做什么?
  还是为了那一千块吗?
  程徽月不觉得这俩人有什么好事儿等着自己,但是过年确实得回去一趟。
  她的户口在他们那里,她还没有结婚,想迁出来的话要另想办法。
  上次走得急,她都没同他们划清界限,光靠顶替下乡一说就断绝关系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他们要是给力点,再闹点幺蛾子出来,说不定能助她一臂之力。
  程徽月勾起唇,她有预感,赵艳红和程胜利绝对是憋着大招。
  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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