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跃出来,而是嘶声狂鸣了起来,这声音就好象是在大声哭泣,穿透了流水的声音直冲上天际,黑夜里穿出了老远,惊得对面河岸筑巢的野鸭也嘎嘎叫着成群地飞上了天空,扑向宽阔的水面。正在行动中的队伍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但是大家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同时也预感到了什么,纷纷在不由自主间加快了过河的速度。
一颗耀眼的照明弹从远处对岸的龙王庙方向升腾起来,将北汉江这段河段照得亮如白昼,在照明弹的照耀之下,张贤看到河中间的三道电线向河流的下游方向整个弯曲着,人们就好象是串在上面的虫子,被湍急的河水冲得要用足全身的力量抓紧那根救命线,还要起起伏伏往对岸行走,时不时会有大浪拍过来,喝上一两口水都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这几天下过大雨,北汉江的水势也猛涨了下来,枯水期中不过两三百米的宽度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变成了七八百米,而且也变得深不可测,几天前河中间的水位还只是没过小腿,此时的水位却可以齐胸高,个子矮一点儿的人甚至于没过了头顶,那些力气弱小的女兵和年纪不大的士兵都紧紧地拉住马尾巴,生怕一不小心会被河水冲走。就在战马的嘶鸣声中,战士们也一互相呼喊着、低吼着,以防身前身后或者上游有人会被河水冲下来卷走,但是便是在这么防范,还是有人不断地被翻滚的波涛拍下,那些人身体倾斜后便很快消失在了河面上无边的黑暗中。还有抬着伤员的士兵们,为了伤员不被河水浸湿,双臂高高地把担架举起来,沿着电线上游一侧艰难地向对岸行进,有时身体也会被河水打得一歪,旁边的战士马上就会不顾危险地扶上一把,大家心存默契,只希望能够平安地抵达河的对面。
终于,敌人的炮火怒吼了起来,先是一枚炮弹落在河面之上,爆炸后掀起了冲天的水柱,惊得战马齐声嘶吼;接着,这些炮火密集地打向了这边的河段,炮弹在河中、河岸上随处爆炸,在照明弹的指引之下,敌人的炮弹就好象是长了眼睛一样落在人群之中,然后便是哭喊之声此起彼伏,最后又是血肉横飞。这些几无还手能力的志愿军战士们再也无法保持开始时有序的秩序,整个渡河的场面很快混乱了起来,尽管那些组织干部们声嘶力竭地呼喊指挥者,还是无计于事,岸边的人纷纷涌向奔腾的河中,也顾不得去拉住、贴近那三根救命的电线;而正在河中的人也抛开了刚才还抓在手中的电线,不顾一切地在水中向着对岸冲去,只是希望能够找到一处可以躲避敌人炮火的所在。于是,河水越发得汹涌了起来,更多的人被河水卷走,同时也有更多的人在敌人的炮火打击之下倒了下去,很快,整个河面再不是白哗哗的一片,在敌人明亮的照明弹的光照之下,看到的是翻滚出来的红色,是被血液染红的一条河……
“大家不要乱!大家不要乱!我是师长……”王大虎也急了起来,再也不顾自己已然撕破的喉咙,沙哑地声音跑向河岸亲自指挥起来。可是,这个时候的局面已然无法控制,尽管他亮出自己师长的身份,却也无法力挽狂澜。
“啪!”有人一连串地向天空开了枪,虽然这声音越发得刺激人的耳膜,但是骚乱还是有些收敛,所有的人都向枪声响起的地方看去,在照明弹的光亮之下,大家看到于得水与熊三娃好象是两尊天神一样站在河岸的一块巨石之上,都举着枪朝向天空,显然那几串子弹就是他们打出来的。
王大虎一跃也跳上了这块石头,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喊喝着:“我是王大虎,你们的师长,我还在这里,还没有过江!大家不要乱,按照秩序走,都可以过江的……”
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听不到王大虎在喊些什么,只是大家都看到了他,也很快认出了他来。也许是看到了师长还在,心下里的那份慌张也就渐渐平息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可能都会这么样得来想:不管怎么说,师长还在江南,还在自己的后面,那么自己肯定也可以过江!
终于,混乱的场面得到了控制,人们再一次按照干部们的组织分批分队地过河,只是敌人的炮火也开始了校正,越发猛烈地向这边打过来。
王大虎还在巨石之上不顾危险地向大家喊着话,这个时候的张贤与熊三娃却跳了下来,他们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夺占师长的风光。可是,耳听着一枚炮弹呼啸着而来,凭着经验张贤便知道它的落点,忍不住地高喊着:“师长小心!”说着向前奔去,而这个时候那枚炮弹也在附近落地,爆炸声震耳欲聋。就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出于人的本能,张贤扑倒在地,正躲到了这块巨石之旁。烟尘中,却看到王大虎那伟岸的身躯从那块石头之上跌落下来,一头跌到了河滩的泥地里!张贤不由得高声呐喊,可是耳朵却在刚才的爆炸声中暂时失去了听觉,便是这种喊声他自己也听不到,只看到烟尘里一片的血雾在渐渐地飘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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