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余手执一只狼毫墨笔静默了片刻,便动手在一方上好的玉版宣上一气呵成的写下了数十字。他刚刚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身边的清客吴有会便忍不住大声称赞了起来,“东翁这一笔草书,已经深得《急就章》的个中三味了,也只有陛下这首《沁园春·雪》才值得东翁亲自动笔啊。可是东翁为何只写了这上半阙?这若是写全了,当可留给子孙以为传家宝了啊。”
从丫鬟那里接过了热毛巾擦干净了手之后,刘朝余刚刚写字时的精气神才彻底散去,变成了一位寻常可见的老人,他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则微笑着说道:“用之传家,上半阙已经足够了。下半阙哪是吾家可以承受的,当为子孙惜福啊。”
吴有会顿时醒悟了过来,他马上轻轻拍了自己嘴皮子几下,方才忙不迭的道歉道:“一时被东翁的书法所惑,小人倒是得意忘形了…”
刘朝余正和清客评判自己的书法之时,突然便有人闯进了他的书房,这让刘朝余吓了一跳,抬头方才看到闯进来的是自己的三儿子。看着他脸上张皇失措的神情,刘朝余也不由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外面是出了什么事么?”
刘宏智赶紧匆忙回道:“王家小妹来了,现在就在府门外,大哥不肯放他进来,还请父亲救小妹一救…”
刘朝余脸色顿时微变,好半天才冷冷说道:“他们王家自己造孽,难不成还想把我家也牵连进去不成?”
看到父亲动怒,刘宏智虽然感觉透不过气来,但是想到府门外的王家小妹,不由又咬牙说道:“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孩儿本就在和王家小妹正在谈论亲事,为何不能就此成亲,也能把小妹庇护下来。”
刘朝余看着儿子的脸色更为不善的训斥道:“王栢峰自持和钱牧斋有世家之交,不肯听我之劝,非要跟着别人去同朝廷作对。如今连钱牧斋都不肯为他出声,我家一区区乡绅,有什么能力去庇护一罪人之后?
崔呈秀一出手就是绝户计,把这些对抗朝廷的士绅都打成了策应后金出兵的内奸,现在陛下在外迟迟不归,内阁诸位阁老一声不发,满朝文武有哪个敢为这些人求情的?别人家遇到这种事连躲都躲不及,你倒好,一口一个王家小妹,想要拼了命的凑上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身子骨扛的下来吗?
你王家小妹的命是命,你父母、你兄弟姐妹、你侄子外甥的命就不是命了?给我跪下,你们都给我看着他,让他跪足三炷香,香没有燃尽之前,谁也不许放他出去…”
刘朝余怒气冲冲的从跪下的儿子身边走了出去,随即便有人把书房的门给关了起来,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跪在房内的刘宏智。
刘府门外,王芷若平静的坐在一辆油壁马车之内,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奶妈不断上前,和刘府的门子交涉着,但对方始终不肯打开府门,只是一味摇头。
刘府所在的地方是河间府吴桥县西南的刘家庄,这庄内都是刘家的族人。刘府正居于庄子的正中心,一座大院占去了庄子近四分之一的面积。
王芷若已经注意到,自从刘府拒绝她们进入自家宅院之后,刘府前的这条长街顿时就冷清了下来,似乎她们已经成了不受待见的瘟神一般。
王芷若的左手紧紧的握着一块用来压住裙琚的青玉佩,在不自觉的用力下,玉佩已经深深的给她的手掌留下了一道痕迹。可手上的痛楚并没有让她心里所感受到的屈辱减去半分,王芷若此刻不由深恨起了推动土地改革的崔呈秀,还有自己那个贪心不足的父亲来了。
就在她满怀怨恨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又出现在了街头,王芷若的奶娘赶紧跑回到马车边上守护着自己的主子,而刘府的门子则顺势溜进了小门,只留了一道缝隙观察着外面的状况。
王芷若的奶妈和车夫看到转进长街来的是两辆马车而不是官兵,方才松了口气。这两辆马车同样在刘府门前停了下来,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人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停在自家门前的马车,便打算走上台阶去敲门去了。
不过他才起步,便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个柔婉的女声喊住了他,“刘家二哥,小妹这边有礼了。”
刘宏文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去,看到拦在自家府门前的马车上下来了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他脑子里转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王家小妹芷若吗?”
王芷若在奶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对着刘宏文福了一礼,方才有些张惶的哀求道:“二哥救我。”
刘宏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起来,起来说话,究竟出了什么事?世伯、世兄他们没有陪你过来吗?”
王芷若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家发生的变故简单的对这位世兄说了一遍,还没有等她抬起头来,便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沉厚声音说道:“王氏固有其罪,不过说到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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