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出头的夏允彝眉毛浓厚,国字脸庞,他的样貌虽不符合南方士子所中意的柔弱俊俏模样,但也是相貌堂堂的人物。
被众人称为云间名士的夏允彝,不仅在治学上非常严谨,在性格上也非常执拗。
他是一直坚信,天不变道也不变的人。不过在京城呆了半年多时间后,一向有着对自己的道坚定不移信念的他,也不仅有所动摇了起来。
夏家世代书香门第,又是松江华亭的大地主,夏允彝自懂事起就一直潜心治学,对于市井之事从来就不曾关心过。
换在上京之前,对于面前餐桌上这琳琅满目的佳肴,虽然他也许会觉得有些奢侈,但也并不会觉得自己这些人承担不了。
除了那只青龙之外,其他菜肴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他也时常见到,并不觉得有什么贵重之处。
不过自从上京以来,他同一班同仁因为不忿新学,常往燕京大学同那些新学士子作义利之辨后,此时的他终于对现在的小民生活有了些许了解。
夏允彝虽然性格执拗,但在士子中毕竟还算是一个年轻人,他还没有成为那种闭上眼鼻耳目,对任何新事物都大加排斥的理学卫道士。
同推崇新学的士子们争辩的越久,他便开始觉的圣人的言辞道理,总有些隔靴挠痒的意味。
孔孟二圣生活的时代毕竟同今日相隔数千年了,某些圣人言辞已经不太适合当下了。而今日大明出现的众多问题,显然在圣人的时代从来没有出现过,因此根本无法从经书中寻求解决之道。
而最后一位诠释儒家经学,建立了现在儒学标准体系的,还是南宋时的朱熹圣人,距今日也相隔两朝,逾500余年了。
虽然经过了元、明两代,在无数儒家学者的潜心修补下,发源于朱熹的理学,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严密的儒学体系,也被官方视为儒家正统。
就连朱熹本人,也被抬到了:宗孔嗣孟,集诸儒之大成者也。的崇高地位上。但是随着明代工商业的不断发展,特别是江南一带大规模手工业的出现,束缚人心强调社会等级贵贱的理学,便成了新兴的工商业者的攻击对象。
倡导绝假还真,主张抒发真情实感的泰州学派,对于揭露道学家们的伪善面目犹为深刻,他们批判道学家,“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又或是“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等等。
但是泰州学派长于攻说而短于建设自己的思想体系,虽然动摇了理学体系的根基,却并没有建立一个新的完整的社会价值观。
推崇李贽之学的士子们,没有学到李贽遍阅百家经典的深厚学识,反而拿着李贽讲学中的只言片语,奉为典论。
特别是把李贽主张的个性解放,思想自由。变成了追求奇服异装,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上。又把追求名妓和混乱的男女关系作为了名士派头,直接把刚刚兴旺起来的反理**流带到了坑中去了。
虽然江南的官僚地主阶层,因为投资手工业而获利良多,因此对于严格区分社会等级的理学颇为抵触。
但是他们也没有开放到,纵容自家子弟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社会上全无长幼贵贱之分的混乱局面。
因此在泰州学派的短暂兴旺之后,江南的士绅官僚又开始追求起,安定人心稳固阶层的古人之学起来了。这也是张溥、张采、夏允彝等主张复古的士子们,能够在家乡声名鹊起的缘由。
当这些士子们来到京城,听说了原先的太学内新近流行的新学时,顿时大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在江南玩剩下的泰州学派的变种而已。
但是当他们兴致冲冲的跑去燕京大学,试图用自己的学问折服这些堕入邪魔外道的士子时,才发觉京城的新学同泰州学派相差实在太多。
研究新学之人,也许没有泰州学派那么许多出色的名儒学者,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传承,甚至也没有通过攻击道学家的方式,来宣扬自己的理念。
但是新学有一点远远强于泰州学派的便是,它从一开始的目的就非常明确,它不是为了推翻儒家学说建立的社会而出现的,而是为了让普通人正确认识这个世界的真实而发展的。
不管儒家学说的体系有多么完善,这个体系所讲述的世界,依然只是孔孟二圣构建的那个世界,除了极少数的大儒之外,谁也想象不出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一般的士子,只能通过儒家的经典和大儒的注释,才能看到这个先贤所描述的完美社会有多么的美妙。
但是儒家的理论再怎么完善,遵循这个理论体系建立的现实社会,总是变得荒诞走板。
在孔孟二圣的经典中,饱读诗书的儒者们,只要遵守了经义去指导自己的生活,便可以出现:“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么一个完美的社会。
但事实上,按照孔孟之道治国的大明,却是一个:选豺狼与虎豹,背信不和。人独亲其亲,独子其子。老无所终,壮无所用,幼无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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