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烧毁鱼鳞图册,还特意把图册搬出了县衙吗?”
上官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下堂上在座的众人都察觉到,似乎这事背后还另有隐情。
王应豸可不愿意为了几百两银子,而掉进几名县官挖的大坑里去。
“顺义县难道到现在,你还想继续蒙蔽上官吗?到底有什么隐情,立刻给本都堂从实招来。”
看到王应豸勃然色怒,上官荩终于扛不住了,他不得不解释道:“本县的鱼鳞图册都被户部典吏带回了家中,民变时典吏家被焚毁,鱼鳞图册也就消失了。”
王应豸还没有说话,许显纯已经冷笑着说道:“好么,鱼鳞图册这种国家典籍,也敢私自带回家,顺义县这官当的可真是轻松。不过就算鱼鳞图册没了,这钱粮清册总带不回去吧”
许显纯提的关于钱粮清册的问题,这里除了王应豸一无所知外,徐从治和几位县官心里倒是清楚,但是他们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做过亲民官的王应豸,听了许显纯的话,觉得倒是一个办法,他没注意到参政徐从治给他打的眼色,直愣愣的就对着上官荩说道。
“许百户这话说的倒是不错,顺义县,这每年的钱粮清册上就有每户人家当年缴纳的税赋数量,只要按照这些人家缴纳的税赋数量,反推出每户应有的田地数量,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吧?”
上官荩听了王应豸的问话,简直就是五雷轰顶。他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钱粮清册背后的秘密,那不仅会让他自己陷入泥潭,而且也会得罪顺义县的士绅们,因此只他能保持沉默。
看着跪拜在堂前,始终一言不发保持沉默的上官荩,王应豸感觉自己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
但是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的他,也无法把这个话题转移到其他方向去。
参政徐从治看着对面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许显纯,立刻明白了这位锦衣卫百户,显然对钱粮清册是有所了解的。他提出这个问题,无疑是在给王应豸挖坑。
作为文官中的一员,徐从治显然不能接受,让他眼中蠢笨无能的厂卫们,把自己的同僚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起身走到王应豸身边悄悄说了几句,然后便退回了座位上,王应豸这才了解,鱼鳞图册同钱粮清册之间的区别。
现在所用的鱼鳞图册,还是万历时张居正主持清丈核实的黄册。而土地所有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万历清丈时制定的鱼鳞图册,到了今天大概除了一些大地主手中的土地没有变更外,中小地主手中的土地早就更换过几手了。
因此制定黄册的目的,不过是确定天下耕地的总数,和一年田赋的总额而已。
基本上每个县还会制定一本归户实征册的白册,用来征收实际应当缴纳的田赋。
而掌管和编制白册的胥吏,和豪绅地主勾结,把田赋转嫁到那些自耕农身上,也就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其中最为常见的就是诡寄和飞洒,诡寄是将自己的田地伪报在他人名下,借以逃避赋役。而飞洒则是串通胥吏,把田地赋税化整为零,分洒到其他农户的田地上,以逃避赋税。
一般来说,能够逃避税赋的,都是那些当地的权势者。而顺义民变一起,鱼鳞图册消失之后,如果按照钱粮清册去核实土地,那么权势越大者,受到的损失也就越大。
了解了这些钱粮清册背后的阴私勾当之后,王应豸顿时也沉默下去了,他可没兴趣站到那些地方士绅的对立面去。
虽然在闻香教乱之后,顺义的士绅豪族已经元气大伤了,但是士绅大族之间的联姻,早就让士绅们的关系不止于本地了。
王应豸很清楚,如果他今天拿着钱粮清册作为核实田地的依据,那么明天他一定会被这些士绅的亲朋好友们恨之入骨,他可没有这种勇气去对抗这种力量。
至于锦衣卫们,他们本来就是士绅们的死敌,干出这种事来,也只是让士绅们多记上一条罪状罢了。
王应豸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锦衣卫指挥佥事张道浚带着崇祯的旨意到来了。
这让王应豸松了口气,但是很快他就放松不下来了,张道浚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对于他就任顺天巡抚之后,把遵化的守军移镇到喜峰口,造成遵化守备空隙,及在他治下出现了闻香教的教乱等罪状,皇帝免去了他顺天巡抚的职务,并任命朱童蒙接任顺天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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