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几名庄客因为看到一名老妇受伤,而终于忍耐不住的站出来,让田尔耕觉得事情正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的话,那么当近千庄客失去控制,和军士对峙起来,想要上前殴打张英的时候,田尔耕的第一感觉不是欣慰而是恐惧。
天启六年,魏忠贤借苏杭织造太监李实的上疏,下令将周顺昌下镇抚司狱,锦衣卫派人协助东厂前往逮捕,但是激起了苏州人的义愤,当时城乡数万人齐集,围住了抓捕周孙昌的东厂缇骑,两名东厂的缇骑被当众打死。
当时身为锦衣卫都督的田尔耕自然是听说过这件事的,但是他当日不过是觉得,这些东厂缇骑在抓捕的时候处置失当,因此激起了民变。
对于所谓的数万人齐集鼓噪,导致东厂缇骑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丑态,田尔耕是半信半疑的。
对于见惯了缙绅百姓在锦衣卫面前唯唯诺诺,二、三缇骑就能让京城人人低头回避的田尔耕来说,缇骑面前居然敢有人鼓噪,简直就像个笑话。
而今天,这不足千人的庄客鼓噪起来的场面,终于让他知道,为什么当初东厂缇骑在苏州会惊慌失措到跪地求饶了。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了穿着红色服饰的锦衣卫和青色服饰的京营士兵。看着这个场面,田尔耕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史书上说起王朝某年的农民起义,场面大的往往注了一句“一夫倡乱,万夫景从”。
这不到千人的鼓噪场面,就已经让田尔耕觉得,他和手下的士兵就像是一艘暴风雨中快要沉没的小船一样,“万夫景从”的场面简直让他不敢想象。
生长在权威和秩序之下的田尔耕,在从小受到的教育中,权力是来自于朝廷的恩赐和用圣人经典构筑起来的伦常秩序。
因此作为统治秩序下的受益者,田尔耕从来都是憎恨那些敢于挑战统治秩序的民变的。
然而他从未了解过,这些可以挑战统治秩序的民变,究竟蕴藏着何等的力量。
但是今天,在他面前,一场几近于失控的民变似乎就要爆发了。当这些庄客们不再畏惧他们身上代表着朝廷的官服时,田尔耕忽然发觉,他所依仗的代表朝廷的权力消失之后,他也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常人。
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田尔耕,在这一刻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既惊恐又畏惧的看着,台下这些声势越来越大庄客们。
当田尔耕在台上两股战战,连话都说不出的时候。台下和周边的锦衣卫、京营士兵,同样对着这群开始情绪高昂起来的庄客们恐惧莫名。
锦衣卫、京营士兵本就多年不上战场,锦衣卫还算镇静,因为他们平时还参加一些京城缉拿盗贼的活动,对于这种群体对抗**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但是京营军士平日不是守护权贵势要的门庭,就是被这些权贵势要们驱使,修建自家的庭院。要不然就是被朝廷征发,修建京城的道路和城墙,可以说这些军士更像是一群薪水低微的苦力,他们根本就没有面对这种场面的经验。
当庄客鼓噪起来的时候,锦衣卫还算勉强撑住了,拦在了庄客之前。京营士兵们不是悄悄退缩,就是束手束脚的不敢动作,生怕这群有些失去理智的庄客把怨恨发泄到自己身上。
而且锦衣卫、京营士兵此次出京,接到的命令并不是平叛,自然也没有带什么重型武器,只是带了一些短刀而已。当京营士兵退缩时,区区几十人的锦衣卫自然是左支右绌,更是无法弹压住庄客突如其来的躁动了。
到了此时,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京营士兵,都开始频频向台上的田尔耕望去,希望能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然而田尔耕两眼发愣,站在台上什么指示都没发出来,这让台下的军士们更是心中无底,手上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小了。
眼看着庄客们就要冲破锦衣卫、京营军士拦截的防线,一场大乱就要酿成之际,拿着一个铜锣站在台边的崔应元终于忍耐不住了。
田尔耕被贬官之后,言官们同样没忘记他这位魏忠贤五虎成员之一。
比起田尔耕只是构陷士大夫,一心追求权力不同。出身市井的崔应元,对于财货也热衷非常,因此他侵夺没有背景的商人资产的案子相当多。
崇祯能忍受一个和士大夫夺权的锦衣都督田尔耕,但是对于崔应元这种毫无底线的官员,却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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